【2023萧炎生贺/炎玉】养莲（上）-六叶草-君筠

*00:00（上）

*炎哥生日快乐！

*主宰炎x夜神玉

（一）

润玉捡到了一颗种子。

当然，一颗种子没什么珍惜的，天底下从不少了各色花草，就算不谈人间无垠的草木，也有一整个花界存在。哪怕是一根狗尾巴草上也能薅下几把种子，方寸之地何止种子千万，当然算不得稀罕。

但要知道，自从数千年前先花神陨落，花界众芳主叛离天界，植物就再也无法在天界生长了。哪怕是摘下的花朵也会在进入天界后顷刻凋零枯萎，唯有灵力伪造的虚假幻觉才能存在。

——何况是一颗种子。

与寂寞孤冷的天界格格不入，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却随着星辰无端坠落在他面前，被他所捡起。润玉垂下眼眸，摩挲着不足指节长的褐黑色种子，隔着粗糙的种皮，感知到了其中无时无刻不在跳动着的，蓬勃的生机。

想要发芽，想要生长，想要破壳而出。

……那么，为什么会选中他呢？

（二）

“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萧炎说。

一片漆黑的世界，逼仄而狭小，感知不到手脚的存在。因为看不到方向，所以会让人有呼吸困难的错觉，挣扎着想要开开。但实际上，环境并不冰冷，更有点像是出生前，身处于母体之内，于是迫切的生出想要顶开天空的冲动。

不太像是人会有的感觉，更像是植物破壳发芽的本能。

简单来说，做梦变成了一颗种子。

为什么偏偏是一颗种子呢？

“听起来也没啥关系？”萧薰儿歪头，“萧炎哥哥，梦本来就没有逻辑，也不用那么在意，非要深究根源的。”

“关键是……”

萧炎扶了扶额头：“我已经连续做了一个星期了。”

“诶？”

（三）

种子在天界能发芽吗？

润玉其实是比较怀疑这一点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天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藏污纳秽，肮脏不堪都难以形容。而且，他也算不得什么好人，身处漩涡中央，并不适合去养一颗种子。

如果真的是无知无觉的植物，倒也罢了。但这颗被星辰送给他的种子灵气很足，十有八九会生出灵智。就算看在与他夜夜相处的万千繁星份上，润玉也不可能太薄待他，璇玑宫可算不得什么良好的生长环境。

因此，在某个轮值布星的夜晚，润玉找了个机会溜去人界，将种子埋在了凡间一处他购买的庭院里。人界的灵气弱些，但那里有他布置的法阵，足以让初生的草木之灵在其中安稳发芽。

理应已经尽到了职责，但不知为何，润玉仍然莫名的有些在意。

又是一个夜晚，群星如初。夜神站在屋檐下，抿着唇发愁，如雪白衣被卷着微微飘动，离散了风与月。

“没有发芽啊……”

（四）

“没有发芽啊……”

萧炎第一万次对着黑暗感慨。

对于炎帝这个实力的人来说，一段时间不睡觉都算不得什么难题，想要控制住神识溢散，不让自己做梦，也不是困难的事情。但萧炎从来不是怕事的人，相比之下，他更好奇自己为什么会一直做这个梦，才会反复放纵自己沉入梦境。

——换句话说，他梦见的这颗种子，和他有什么联系？

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情况下，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理应先从努力发芽开始，偏偏他还发不出去。

无尽火域甚至联络了植物出身的灵修，询问最开始作为一颗种子发芽是何感受，但大多数草木灵修也对此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大家那个时候基本上也没有多少成形的灵智，发芽全凭本能……话又说回来，发芽能有什么操作难度呢？

炎帝并不认为自己比一般植物差了些什么，所以，他不得不怀疑，如今他的这颗种子，是欠缺了什么“条件”。

（五）

种子不发芽，是欠缺了什么条件呢？

润玉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在土壤里待了数日的种子一如初时，表皮揩去泥痕，看不出半点变化，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其内生机越发的激烈，润玉能读懂种子的情绪，是因为久久无法发芽，隐约的焦急与更多的无奈。

虽然其中并无责怪之意，却不妨碍夜神倍感愧疚，重又将种子带回了身边，琢磨着帮助他发芽的办法。

虽然不受重视，但润玉到底也是天界大殿下，一应待遇不会缺失。润玉情愿拿去喂种子，也没人会来多管闲事，最多是魇兽会好奇的探出头，盯着主人摆在玉盒里的种子看半天。明明其他种子都要种在土里，主人为什么不把这颗也埋进去呢？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魇兽趁着润玉布星疲倦，正靠在落星潭水边泡尾巴休息，放着种子在石面上晒星星（毕竟是来自星辰的种子，润玉也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悄悄踢翻了玉盒，叼走了种子。润玉发现的时候，魇兽都已经刨坑刨一半了。

但要是埋土里有用，他需要废这么多功夫吗？

润玉叹了口气：“魇兽，拿过来。”

刨坑刨的专心致志的魇兽突然被点名，吓得四只蹄子打滑，猛的一个趔趄，自己都差点摔下去，何况嘴里叼着的种子，一松口就滴溜溜往下滚。

好在下方是潭水，种子砸进水里，也不过啪一声轻响，润玉摇了摇头，没苛责正可怜巴巴看着他的小兽，长长的龙尾巴折回，尾巴尖卷住种子，穿过水波，重新托到自己面前。

在那一瞬间，尾巴尖似乎轻了轻，重量变化很是微不足道，但对应龙已经足够。他听见了咔嚓一下，仿佛琉璃碎裂的声音。

……咦？

龙尾巴不自觉的甩了甩，润玉迷茫的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淡绿色小芽，嫩叶还未完全展开，水珠从顶端尖尖滚落，能看见上面覆盖着一层柔软的细毛，很是精神。

……原来还真是水生植物。

那之前泡水里为什么不发芽？

（六）

萧炎恍然大悟。

原来我是个水生植物！

鉴于白天实际上人还在大千世界，看得见阳光，现在种子发芽，萧炎倒也没有久不见天光的陌生感。但不可否认，在种壳里待了这么多天，终于能看到一线星光撕破黑暗，炎帝也禁不住被感动了，迫不及待的探出头去观察外界。

……黑夜？

迷茫只持续了短短了的一秒钟，萧炎就感觉到有什么卷住了他。下一秒，周遭高度猛然抬升，晚风刮得他新生的嫩芽都抖了抖，而后，看清了将他卷起来的东西。

银白色的菱形鳞片，反射着璀璨的华光，浅色的绒毛……是龙？

他顺着龙尾巴往上看，看到流星如雨，浩瀚而缥缈，纷纷扬扬。飘忽变换的星光之下，一翩翩仙人倚于石畔，着荼白对襟深衣，以浅色银丝线绣着精致的暗纹，其下绵延的裳随着仙人半躺着的动作，而显得层次分明。

种子被托举到白衣的仙人面前，仿若对视，能看见被睫毛拢住的眼瞳是极为干净通透的墨色，极盛的容貌宛如冰雪封寒，压住了清净雅致的衣袍，会让人无端想到漫天的星与月，静谧而温柔。

“……是莲花啊？”

指尖触碰在芽体上，仿佛是在额头轻轻一点，然后，他意识到那是分身与本体的通感。萧炎愣了愣神，听见声音如寒泉漫过玉石，温润好听。并没有持续太久，环绕着他的轻柔力道微微压低，似有散开之意。

“喜欢这里的话……就把你种在这里好了。”

等等，不可以，不行！

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他发现自己尖尖的芽叶已经努力张开，抱住了那人的指尖。

（七）

被嫩芽圈住指尖时，润玉自己都愣了。

他虽然猜到这颗种子被星辰所寄，不同凡响，有很大可能会生出灵智，却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他迟疑的动了动手指：“……你不想被种在这里？”

身旁哗啦一声，发觉主人种了很多天的种子突然发芽的魇兽踩着水跑下来，哒哒的探高了头要看。它是不知轻重，张嘴就要用牙齿试一试，润玉连忙一收尾巴，种子稳稳落进手里。

魇兽歪着脑袋：“呜呜？”

将发芽的种子握在掌心，润玉回过神来，又有些犹豫，作为应龙，他天生具有御水的灵力，想要培养一颗需要在水中才能生长的莲花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他可以这么做，但他能不能这么做呢？

夜神大殿微微垂眸，凝视着正竭力张大未长开的莲叶，贴在他指尖的莲花芽。

生命的力量是无比奇特的，在莲花尚未破开种皮之前，润玉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它埋在下界独自生长。但在种子发芽之后，润玉却无法下手去把嫩叶从自己手指上扯下来了。

谁也没有办法拒绝生命。

他沉默了一会，方小声问：“你……是想跟着我吗？”

（八）

其实也没有很想。

萧炎注视着自己开开心心靠在别人指尖蹭蹭贴贴的嫩芽，十分冷静的想。

就算之前还是颗种子的时候搞不明白，现在种子都长成莲花芽了，再心里没数那就太看不起炎帝了。事实上，在破开种皮，发芽而出的瞬间，萧炎就在冥冥之中“领悟”了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与其说是做梦梦见的种子，不如说是联络太过微弱，借梦境勾连来的未成形分身。在莲花发芽的刹那，原先一直浅薄到几不可察，只能存在于梦境中的微弱联系变得清晰。他对此并不陌生，心神托于莲花之后，萧炎都能感觉到万千虚空之外，本体被苍穹榜加持，遥远而稳定的存在。

青莲地心火，红莲业火，净莲妖火，乃至于佛怒火莲。太多火焰以莲花之形体现世，萧炎自己都受了很大影响，谁也说不清这颗种子来源于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朵莲花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分身，才会让萧炎对莲花被触碰也有“感觉”——或者换句话说，也可以称之为分身与本体的通感。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当然，它能将萧炎一缕神识牵扯至此，也是因为后者好奇心重，不仅不反抗，还主动配合的原因。

而既然之前炎帝没有去尝试斩断这段联系，现在他当然更不会再去这么做。

他兴致勃勃的适应着作为一朵莲花（嫩芽）的视角，就算发现自己好像是被人种出来的也没有感觉被打扰，很有几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积极心态。

直到他发现，刚长出嫩芽的分身太听他控制了。

——没有说错，不是“不听”，而是“太听”。

人都有潜意识，都有本能的第一反应，但想什么不代表要做什么，理智会控制本能，有情绪也不一定要显露于人前——但很显然，他的分意识并不这么认为。失去理性的克制，新生的莲花芽非常诚实，连接这萧炎心底最真实的反应，想到做什么就要做什么。

是的，萧炎很确信，他分明只是想了一下而已，就那么短短一瞬间，莲花芽这么积极主动的都贴到人家手上了，那肯定不是他的原因啊！

（九）

最终，润玉还是将莲花芽带在了身边。

他不是没想把莲花养在璇玑宫的水里，但后者奇怪的依赖态度让他很快反应过来，并非所有种子的生长都依赖水和土壤，万物皆有求生的本能，这颗莲花在他手中才发芽，生长的条件只怕也有些特殊。

这样的猜测并非全无根据，事实上，夜神将莲花在身边带了数日，新生的嫩芽就长开了。不再是之前尖尖一线的叶角，而成了指甲盖大小的圆圆莲叶，小巧玲珑，碧绿的颜色透着灵动微光，仿佛点染的玉石，看起来非常可爱。

润玉显然也这么觉得。

鉴于他自己本就常常会落星潭泡尾巴，又能为莲芽提供水系灵力，给小莲叶的供水不成问题，他只将小莲叶生长寄身的种子炼化在了人鱼泪上，方便携带——魇兽对此很是不满，它可没法随时跟在主人身边。

这么做了之后，他将人鱼泪戴回腕上，喜爱的摸了摸圆圆的小莲叶，就像是抚摸魇兽的脑袋一样。

小莲叶原本正懒洋洋的趴在他腕上晒太阳，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被润玉来回rua了两遍才反应过来，摇晃着圆溜溜的叶片想躲。但根茎都还扎在润玉腕上，这哪里躲得开，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也不为过。无异议的抗争把润玉逗笑了，原本只是顺手点一点，这下罕见的起了孩子心性，屈指按住莲叶，把挣扎不能的小莲叶从叶尖摸到根茎和种子，直到后者彻底躺平才放手。

（十）

赤色的天空与岩浆流淌的大地，火焰在空气中弹飞，带着丹药的芳香弥漫不散。烈火熊熊，无尽火域的主人立在其中，面前飘浮着数不尽的药草与提炼好的丹液，色彩斑斓。

下一秒，他的手一抖，周围被他操控顺服的异火色泽微变。

温度变幻只是短短一瞬，但对要求极度精密的丹药来说已经足够了。包裹在火焰其中的丹液在这一瞬间就已经蒸发殆尽，连点残渣都不剩下。

一颗丹药对无尽火域并不珍贵，炼药师当然也不是不会犯错误，浪费这点药草也算不得什么……但这样低等级的错误对于矗立在这里的人来说就不应该了。

药尘走上来，探头看了看随着风胡乱波动起来的异火，再看看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男人，纳闷极了。

“小炎子，你最近手怎么这么抖啊？”

萧炎：“……”

（十一）

分身和本体的联系是一个很玄妙的问题。

早在斗气大陆的时候，萧炎就学过分身的本事——帝境灵魂就可以做到的事情，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每个至尊的基本功。但能做到和能用好，能用习惯是两码事。至今大千世界的三大主宰里，也只有牧尘用得顺“一气化三清”。萧炎和林动一样，平时都不会吃饱了撑得慌给自己整分身玩。

这段话的意思是，现在他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