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叶草-君筠

【萧炎x润玉】凡心（下）

修仙paro，师徒年上

师父炎x徒弟玉

系列【红鸾】，前篇为 凡心（上）

 

*剧情

*接近起点文风

   *

        我身在劫中，又如何……给他承诺？

　　

　　（九）

　　这番短暂的闲聊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引发什么异样，但是却分明又存在着那么点微妙的影响，如同将小石子丢进池水里，石子已经沉没入泥，连影子也找不到，可涟漪却还在一圈圈扩散。

　　秘境可能会有种种不同，但到最后无外乎那几种情况。

　　“这次的主题难道是生存吗？”牧尘吐槽着，看一眼面前被洛璃一剑穿心的紫电焰连蝎，嫌弃和厌恶两种神色聚集在脸上，勉为其难的凑上去收集材料，他布置灵阵可能要用到。毕竟洛璃虽然杀得很干脆，但是不喜欢虫子，躲得更加远，活生生表现出了同林鸟各自飞的决绝之感。

　　润玉思索了一下要不要上去帮他，脚步还没迈出去，旁边的“药岩”抱着手臂靠在树干上，冷冰冰的出声制止：“不必，让他自己去，灵阵师总归要面对这些的。”

　　“你又不是灵阵师。”牧尘当然听到了，顿时幽怨道，“你知道收集材料多烦嘛。”

　　“差不离，我也很烦收集药草。”高阶药草可不仅仅是不会动的植物，会咬人的会喷火的会喷毒液的比比皆是，有的比妖兽还难解决。萧炎只是随口一句，忽然惊觉自己心不在焉说错了话，眉峰一簇猛然闭上嘴，甚至有点后知后觉的懊恼。

　　“呼啦——”

　　好在也没人追究他，天空中传来翅膀扑扇的巨响，狂风席卷而过将身边庞大的古木都连根拔起，巨大的黑影如山岳笼罩在头顶，尖鸣一声俯冲而来。

　　“——！祖神秘境不是每三百年就开一次吗，到底哪里整来的这么多妖兽啊！”牧尘刚刚俯身收集材料，一时不慎被风沙迷了眼睛，立刻大声怒骂。

　　“你有那时间废话能不能先把灵阵布上？”萧炎横剑招架住有人那么大的一只利爪，凉凉道。祖神秘境自然有它特殊的手段，取得秘境核心的三百年掌控权，本质上只是能在秘境修炼和探索的权利而已，而并不能干涉秘境的运行，每隔三百年祖神秘境照样能弄出各种手段来考验人。润玉默不作声来助他，与那妖雀漫天利箭般射落的羽毛战成一团。

　　龙泉重霄雀，乃合道期妖兽。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合道期妖兽了，应对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但在秘境里不允许修士飞行，空中妖兽过于灵活，一行人还是与它缠斗许久才将其击毙。除却萧炎这个假化神期以外，其他几个无一不是气喘吁吁，好一会牧尘才坚持爬起来，任劳任怨的继续收集材料。虽然口中说的不情愿，但其实在秘境外，哪里有那么多妖兽让他去击杀收集呢。哪怕明显能感到这些日子遇到的妖兽越来越强大也是一样。

　　“药岩。”洛璃在旁休息，忽然道，纤手捏着下颔若有所思，“我看你跟萧玉一样也用剑，你是什么灵根？”

　　萧炎自己的人设提前立得很完整，想都没想，语气十分柔弱：“木单灵根呢。”

　　他是火木双灵根，虽然主修是火，木系灵根微弱，但是现在都渡劫期的强者了，木系灵根能发挥出化神期实力也不足为奇。为了自证他还抬手施法，身遭的藤蔓瞬间生长起来如巨蛇，悠悠盘落下来，像是有了灵魂般服帖的将尖端伸到萧炎手边，萧炎抬手随意拍了拍，自上扯下一片尖端的叶子，松开手，藤蔓如生长时一般突兀的枯萎而去。

　　洛璃：“……跟萧玉一样，真的看不出来呢。”

　　金木水火土，五灵根之间没什么歧视链，只是修士的性格普遍会受到自己的灵根影响。木灵根和水灵根以辅助为主，像润玉这种温温和和的模样，却修剑法锋芒毕露的相对是少数。萧炎的性格看起来跟木属性也不太搭配。牧尘抬头看过来一眼，噫了声：“药岩，你如果用你的木系法术束缚龙泉重霄雀，我们应该能提前结束战斗吧。为什么一直不见你用呢？”

　　萧炎从容不迫，见招拆招：“因为想练习剑法。”因为怕打顺手了就把火焰放出来了。

　　说着，他轻巧折了折先前扯下来的叶片，这下大家知道他刚刚特意折了一片叶子是做什么了，因为他将折好的叶片放在唇边试着轻轻吹了声，起先没声音，他重新调整了几下，再吹出的便是清清亮亮的鸣声，俨然是个叶哨。

　　润玉立着也是无聊，见萧炎拿着片叶子高高低低吹得开心，难得感兴趣，便也折了片差不多的叶子过来，学着他的模样试图弄成叶哨。

　　——不太成功，完全没声。

　　“我教你。”见润玉几次都没吹出声音，有点茫然和困窘交织的意味，萧炎没忍住笑了下。似乎从润玉十三岁之后就很少见到徒弟会有这般童趣的行为了，少年总在他面前努力做得成熟起来，每天都想长大。虽是对师父不设防，但某种意义上又是最防备的。他微妙的觉得遗憾，看着面前身形纤细的青年，再一次清晰意识到自己的徒弟已经长大了，半是遗憾半是追忆，便伸手拿过了润玉手里那片叶子，后者没拒绝，任他比划大小，撕掉一点边缘，重新卷起来压折好递回去，“你再试试？”

　　润玉半信半疑的重新凑到唇前，呜呜吹出了低沉的鸣响。萧炎一笑，自己用叶哨给他和声，没点音乐造诣的人做不到这么玩，看得出来他确实是很会叶哨，知道如何吹出音符来。一者清亮，一者低沉，没有什么明确旋律却也算悦耳动听。

　　牧尘拍拍膝盖上的灰土站起来：“……你们是准备在这里合奏还是怎么的？”

　　洛璃撑着头：“秘境核心一点痕迹都不露，秘境也没有给出后续指示，大家索性都没事干，你管他们做什么呢。”

　　在合道妖兽尸体残余的威慑下，这里目前还没有别的低阶妖兽敢靠近，只有再普通不过的鸟雀被猝不及防的哨声惊飞。一声高，一声低，乐声时响时停，掠过秘境一望无际的天地。

　　

　　

　　（十）

　　到处跟妖兽打架偶尔跟其他人打架满秘境找核心的日子过了几日，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循环着杀妖兽继续探索下一个地方再杀妖兽……

　　嗡——

　　异变总是突如其来猝不及防，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鸣响，整个秘境似乎都短暂的沉寂了一瞬，无形的灵力波动扫过身体，抬头时，便见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在东方升起，刹那便爆开了，细碎光华如流星雨般四散坠落，甚至飘飘洒洒落到他们面前，像是冬日的雪花万般优美，还未到地面便已经消散而去，却足以让人心生警觉。

　　“秘境核心出现了！”洛璃娇颜上凝重一片，难掩焦急之色。是否能在秘境中拔得头筹，和洛家的生死存亡已经挂钩了。若是不然，洛家怕是只有退出天罗州这一条路。可是天罗州是故乡族地，意义重大，如果不是真的退无可退，她显然是不愿意的。

　　润玉跟着抬头，极目远望：“之前一直寻不到秘境核心，现在才出来，应是满足了某种规则。”

　　牧尘皱眉：“但我们才进来四天…说是考验有些快了。这是有人触碰到了核心宫殿的机关？”

　　一直不说话装哑巴的萧炎纤长白净的食指抵着唇，纡尊降贵的笑了笑：“换个思路，也可能……是现在人数少到了符合秘境核心出现的标准。”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祖神秘境平平板板的声音响起，没有韵律，也没有感情波动，虽然也没有说具体：“秘境核心存放在中央宫殿内，吾已将其开启，先得者即为此次秘境开放的胜者。”

　　萧炎：“啧。”

　　原本呈半躺尸状态的牧尘立刻精神抖擞跳起来：“冲冲冲！”

　　不过这种时候说是拼速度的时候，但绝不是只要第一个冲进去就行的，用膝盖想也知道祖神秘境的中央宫殿里一定设置了更多考验机关，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他眨了眨眼，忽然侧头看向萧炎：“药岩，你还要和我们同行吗？”

　　萧炎料到会有这一问，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眉眼舒缓而从容：“我只是拿了块牌子的客卿而已，道宗已经付出过代价，不需要我再为米特尔家族服务，放心吧。我也对秘境不感兴趣，唯有大道是我毕生所求，眼下寻机缘突破到合道才是第一位的。”

　　单看他诚恳庄重的表情，任是谁都看不出他在信口胡扯，除了那句“我也对秘境不感兴趣”以外没一个字是真的。

　　牧尘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虽是与萧炎相处了几天能感觉到不是恶人，但也不得不说还是艺高人胆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当下也不废话耽搁了，几人迅速动身往适才光柱爆发的方向赶去。

　　

　　

　　（十一）

　　待得赶到那座宫殿时，光柱早就彻底消散了。若非在场的都是记忆力非凡的高阶修士，在不能飞的情况下，想从遥远的密林赶过来而不迷失方向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已经有人进去了。”牧尘凝视着宫殿外的恢宏灵阵，巨大的黑色莲花笼罩着整座宫殿，华美难以言喻，眼里闪过一抹炽热。明显是刚刚从地里升起的巨石宫殿，其上却连一点灰土都没有，只有强大的灵力纹路与脚下翻起的泥土交相辉映，对于灵阵师而来简直是惊叹的画面。唯独破坏了这一点的就是灵阵西北角上稍显紊乱的灵纹，哪怕是没有什么灵阵造诣的人也能通过灵力波动感觉到，那处灵阵先前被人强行撕开穿过了。这也不奇怪，在秘境里能苟到今天的，总归都有自己的手段。

　　所以润玉只是扶着剑瞥他一眼：“这种废话就不必说了，有点别的发现吗？”

　　牧尘委委屈屈的啧啧嘴，向后退了几步，观察了一下灵阵走向，再闭目沉思片刻，蓦然一笑：“有有有！就算有人先进去了也没什么，走边边角角的小路能有什么出息，我现在给你们破阵看看！”

　　一个化神前期就敢放这种大话正面破阵，萧炎饶有兴致。他自己对灵阵稍有了解，但实话说以力破阵更多点，毕竟专精不是这一门。此前虽知道牧尘是灵阵师，但先前都是小打小闹不能等而视之。此时就差没椅子一坐瓜子一磕了：“开始你的表演。”

　　少年重新走上前去，半跪下来，单手按在灵阵边缘，徐徐低下头。无需他出言，洛璃与润玉两个都是很有默契的左右替他警戒起来，甘愿打辅助。这份深挚纯珍的友情顿时看的萧炎内心复杂大为不爽，甚至还有些想暗自插手增加点难度。要知道，萧炎自己曾经的经历都是作为核心存在，现在见不得自己都宠在心尖上的徒弟打下手也是理所当然，总觉得刺眼。虽然他也承认这是双标行为——是的他认真的思考过了，祖神秘境以遵从当初那位创造者命令的考验为第一位，降低难度绝对没商量，但是增大难度又不是徇私，说不定可以呢？

　　背后的队友差不多已经在伸出罪恶之手的边缘蠢蠢欲动大鹏展翅了，而还在忙着破阵的牧尘对此一无所知。

　　……唉算了徒弟也大了是要自己交朋友的，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润玉若有所察，无声扫过来一眼，发现药岩还是很安分没什么异样，眼眸一闪。

　　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有各种妖兽乃至敌人前来袭扰才符合剧情发展，但现实生活总是没有那么多波折，牧尘面色苍白，心神消耗不小，肩膀低垂，仿佛傀儡被牵着线般抬高手，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凌空轻轻点下。

　　刷拉。

　　那朵包裹着宫殿的漆黑莲花猛然绽放，托举出其中的宫殿大门，与之相对的，则是花瓣色泽越发沉黯，花瓣尖透出澄亮的黝黑，瞧着危险极了。

　　“你是在破阵还是在加大灵阵难度？”洛璃不由得好奇。

　　“都有。”牧尘明显疲惫不轻，抬起头时眼眸却很亮，想必是在梳理灵阵时有不小收获。至于给后来者下绊子那不是合情合理吗，大家都是竞争者要抢秘境核心，只嘿嘿笑了两声招呼，“走走，趁着花瓣打开，我们快进去。”

　　“我先吧。”萧炎道，心想着这等天赋跟润玉交朋友也勉勉强强自我说服，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迈步越过润玉，“当心危险。”

　　牧尘已经习惯了萧炎慢慢悠悠，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能划水就划水。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惊讶：“你居然还有这么积极的时候？”

　　这倒不是不信任的意思，因为萧炎很有分寸，本意只是保护润玉，自己是在划水不假但不是拖后腿，关键时候都会顶上去，就比如战斗的时候没有从推卸过责任，若非如此也不会那么快得到他们的认可。

　　闻言，萧炎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唇，字尾含着笑音明朗：“我好歹也是道宗的人，防身手段多些，便给你们探探路。”

　　润玉：我还是混元宗的呢。

　　但这话他没说出口，因为对方是好意，化神后期也确实是他们中实力最高的，理所当然。他默不作声看着男人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率先穿过被牧尘打开的灵阵，身影消失在黑莲硕大的花瓣下。

　　……其实他一向很喜欢莲花。

　　帝峰之上除却润玉年幼时与萧炎一同种的桃花树几乎没有什么草木，但是萧炎会将自己的异火外放，远远望去便像是一池五彩斑斓的莲花。异火暴烈，却与萧炎心中的潜意识直接相连，加上润玉持有萧炎的异火印记，自然是毁灭一切也不会伤害到主人的幼徒。

　　真的，他明知道祖神秘境跟师父毫无关联，但只需要一点细小的相似意象，都足够他想到师父身上去。所以师姐说的就是不对，历练真没什么用。他本以为只是自己见到的人太少了，可是这一路上看来看去分明没有人能胜得过师父，就如萤火之比皓月。

　　这可能就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而他却无心求救，只觉自己……死不足惜。

　　润玉抿了抿唇，乌黑的眼眸黯淡些许，转瞬泯灭。直到牧尘催着说再不进去灵阵都要闭合了，他努力撇开心中杂念，迈步踏入莲花形的灵阵之中。

　　

　　

　　（十二）

　　“……问心幻境，你居然拿我留下的东西做考验。”

　　萧炎立于宫殿的第一个殿堂里，来回走了两步，终是忍不住嘴角抽搐，叹了口气。

　　“不断吸收知识更新换代，这还是你教我的。”秘境无处不在的声音平淡。祖神秘境三百年一轮转，他当然不是只经历过萧炎这一代主人，但是萧炎是其中最天赋异禀的，年纪轻轻便已是渡劫期，被誉为万年来最有希望飞升的修者之一（另一个是武祖林动），还能靠自己绕开祖神秘境限制年龄及实力的双重规则偷渡进来，也不怪秘境对他高看一眼。

　　除了他以外，其余几个人现在都站在殿门处，保持着进门时的姿势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哦谢谢我很感动。”萧炎翻了个白眼，懒得理睬不通人情的秘境。以他的实力不会被秘境布置的区区幻境控制，但其他人则不然。既然在场的他人都在幻境里，他也懒得再装，放出神识感应外面自秘境四面八方赶来的其他修士，发现他们都被牧尘修改了的灵阵卡在外面，方转身缓步走回润玉面前，不管另外两位队友如何，只是凝神看着徒弟。他没有插手秘境的考验自然是有道理的，索性有他在，润玉不会真的受到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话虽这么说，他垂眸轻叹，抬手温柔的抚平了润玉蹙起的眉，像是抚平层层遥远的山与海。看得出来，润玉在幻境里只怕不是那么轻松的。他很少见到这个温润坚定的徒弟会露出这般交织着痛楚和难过的神情，仿佛易碎的琉璃，让他几乎不敢用多点力气。

　　“你见到的是什么幻境呢……”

　　秘境冷不丁的开口，毫无自己破坏气氛的自觉，无论在说什么，总是一成不变的平板声音：“我可以把他的幻境放给你看。”

　　“……不必了。”萧炎指尖顺着润玉脸颊边滑落，像是秋日的一滴雨，轻轻的坠下落入花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如玉的指尖，停顿片刻，淡漠道，“其实我也猜得到。”

　　

　　

　　（十三）

　　需知，炎帝与武祖相交莫逆，拿块道宗亲传弟子令自然是举手之劳。充其量只是自山下回来后亲身跑了一趟去找挚友，时间隔得不算久，那时的对话也还算——记忆犹新。

　　“你莫不是拿我来当心灵导师了？”

　　海潮涌动声里，青衣黑发的男人与他虚空对坐，一指弹开面前的茶盏，古朴的酒壶凭空飞起，倒满了面前酒杯。

　　萧炎沉默片刻，并没有避讳：“眼下也只有你度过了那个劫不是吗。”

　　“是啊。”林动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远处相接的海与天，微微摇了摇头，“你我作为这天下的最强者，所知甚广，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说着，却是向萧炎举杯：“不过，无论你最后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放心。”

　　“多谢。”

　　“你我之间谈什么谢。……哦，不过说句题外话，当初天机阁算错了你一次，你就一直惦记着？新任的天机阁主不简单，大刀阔斧削了天机阁的权柄就是为了专注在占卜天命上，已非昔日那个腐朽的存在，倒也不必一直记仇。”

　　萧炎还想着徒弟润玉的事情，神色难免有些不豫：“我没记仇啊。你们信就信，不妨碍我觉得不靠谱。”

　　“……哦，”林动顿了顿，了然道，“……老傲娇了。”

　　萧炎：……？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并且有证据！

　　林动终于笑了起来：“不是我说你，萧炎，不过哪怕是跟我比…你这一路来，也是太顺风顺水了。”

　　那时候说的，顺风顺水…吗。

　　他模糊的意识到什么，却又模糊的捉摸不透。

　　

　　

　　（十四）

　　回到现在的祖神幻境。不是没有别的修士成功穿过灵阵，只是无一例外同样在踏入殿门的第一步陷入幻境，而片刻之后，牧尘与洛璃到底是个顶个的天之骄子，相继破开幻境醒来了。

　　只是润玉还没醒。

　　不是说他不优秀，而是因为他的心防漏洞太大。这事萧炎知道，别人却不知道。至少牧尘洛璃都对此表现出了讶异之色，虽然急着取秘境核心，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护持在润玉身边为朋友护法，这时候萧炎心气才算顺了点，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方人，这点不假。

　　“要不要想办法唤醒萧玉……”牧尘看着进殿的人不少，颇为迟疑。

　　洛璃虽然急切，却还是持反对意见：“等着萧玉自己醒过来吧，稳妥些。”

　　这俩意见相反且并不能说服对方，便侧头将决定性的一票交付给萧炎。萧炎不负众望，眼睛都没抬一下的冷静道：“等着吧，玉…我说萧玉，这次幻境不失为对他的一次磨炼。”

　　说的多么正气凛然，有条有理。只是话音刚落，便见润玉乌黑的羽睫忽然颤了颤。

　　并不是要睁开，而是一滴泪自眼角滚落了下来，那般细小又微不可查，如同颤颤最后一瓣的落花，那般顺着脸颊匆匆坠下。

　　萧炎瞬间心痛如绞，围着润玉打转，连自己上一句说的是什么都忘了。

　　若非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身边还有牧尘洛璃这俩不知情的在，炎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即使现在，他还是站在那里游移不定，几乎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从小到大，萧炎从未有过这样的犹豫踌躇。这还面对的只是一个区区幻境，一个秘境里的小幻境而已，不过如此，就足以摧毁一切心防。

　　好似润玉生来便是为了让他推翻此前对于自己的一切认知的。

　　好在不过片刻，润玉也挣脱了出来，只是稍晚了些许。清醒的一瞬间便知道自己身在何地又经历了什么。清雅不似凡人的青年眼睫轻颤，却端着面无表情，抬手不经意般擦了下干干净净的眼角，眸光低垂。

　　“劳烦你们等候了。”他轻轻道，从容淡然一如他的师父平日里表现出的那般。

　　牧尘没有感觉到这份暗流涌动，笑了笑：“没事，你醒了那我们快走吧……赶在他们清醒前。”他又扫了一圈尚且沉浸在幻境里的那些人，不甘心的慨叹，“可惜血神宗那些人不在里头……唉。”

　　其他的竞争者虽然也是竞争者，但无仇无恨，牧尘还没有下作到在这里趁着人没有反抗能力就大开杀戒，只能说是不管就罢了，反正以他们的实力也构成不了竞争性。

　　“说不定已经在我们前面了。”洛璃凉凉道，抢先飞身而上，牧尘连忙追上。

　　说到这倒是……其实萧炎疑心是为了防止他干扰，祖神秘境才采用了最干脆的方式——靠各自能力去抢核心。毕竟萧炎披着化神后期的壳掩藏着身份就是说明他不会用超出这个等级的实力了，在公平竞争的条件下没啥优势可言。

　　他虽是断后，却一直没有忽视前面的情景。这一座大殿似乎只是为了承载幻境这一考验的，虽是有几个灵阵在侧，但还比不过外面封锁宫殿通路的那一座，牧尘挥手就解开了，称得上平平无奇。

　　然而穿过这座大殿，好似进入另一个新世界，扑面而来的是一片火山岩浆般的炽热，仿佛连头发都要燃烧起来了。

　　“……你是蠢货吗！”萧炎面色一凝，在感应清楚的同一息脸都黑了，“你居然还复制了我的异火来做考题！”

　　

　　

　　（十五）

　　祖神秘境跟炎帝是否有关联，在先前属实自由心证，哪怕萧炎看到那朵标志性的莲花自己都怀疑了一下，但因为他的专精不是灵阵，所以也没去往细里查看。

　　直到现在，他看着面前的景象，抬手捂了捂脸：“……算了，反正也不是我吃亏。”

　　秘境怕他出手破坏考核公平性，一直关注着萧炎，听到这话也知道是对自己说的：“？”

　　面前是一片铺天盖地的岩浆海，一眼望去仿佛遥遥无际，纵然还隔着一段距离，却已经能感觉到滚滚热浪。间或能看见火焰柱突如其来的喷起，溅射出近百米范围，即便在场的都是化神期的修士，不惧寻常水火，却也能感觉到若是自己落入此地岩浆里，定然是尸骨无存。乌黑的岩石悬浮在岩浆上，不知是何材质，聊为顿足以用，虽是不会被烧毁，但看着不太稳定，随时要沉没。而更引人注目的则是岩浆里的莲花，与凡间开在水里的睡莲似乎并无太大区别，随波逐流般在火焰里一晃一晃，摇曳生辉，但任谁也不会觉得能开在这里的莲花真正普通的。定睛细看，方能注意到花瓣间细小的辉光，隐约透出比周遭岩浆更加扭曲的高温，让得灵力都狂躁起来，无法被吸纳入身体，足以让人退避三尺。

　　不远处能看到几道影影倬倬的人影，倒是巧，正是血神宗的队伍。更巧的是，队伍里还有熟人。

　　“这不是洛大小姐吗。”为首的阴冷年轻人感应到气息逼近，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眼，眼里只有洛璃，也并无其他人的存在。大抵在他眼里，也只有洛璃这般的天才能与他一战。

　　“一晃三年不见，”洛璃清脆道，眉眼弯弯如月，“少宗主可真是稳重，打基础打的不错。”

　　这句话可是言简意赅，只戳他这三年还未突破的痛点。少宗主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血神宗功法阴寒，让得他整个人都有几分阴森，纵然背后便是炽热的火域也没能救回来。

　　他阴冷道：“洛大小姐牙尖嘴利，就是不知等本宗拿到了秘境核心，你还能不能有这般嘴上的威风。”他的目光在洛璃身上扫了扫，意思不言而喻。但牧尘随即便上前一步，将洛璃挡在了身后，抬眸对视过去：“洛璃如何轮不到你来管，倒是火域炽热，少宗主可别失足落下去了。”

　　这句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撕破了脸。

　　不过大概也不差这点。

　　润玉没太注意牧尘和血神宗少宗主的较劲，他的目光落在血神宗队伍里的一道身影上，努力辨识片刻，缓缓蹙眉，神色相当难以言说。

　　“怎么了？”比起两支队伍的争端，在萧炎眼里当然还是徒弟更重要，他一直关注着，没忍住便出声问了一句。

　　润玉看过来一眼，与萧炎视线对上，微微一定便转瞬错开：“……无事。”一看就是有事的样子。

　　萧炎没来得及追问，牧尘洛璃和血神宗的争端已经有了结果，这边并不是适合战斗的地方，灵力极为狂躁，根本无法被修士吸收，有一点火星就能炸起来，到时候灵力暴动大家都讨不得好，只能互放一番狠话作罢。

　　“这火焰不好过。”洛璃也试探了一下岩浆的温度之后回来，抽回仍在嗡嗡鸣颤的长剑，靠着剑气才勉强排开岩浆，却连剑身上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牧尘肯定：“这不是我们这个实力正常能抗击的火焰……看看血神宗那些家伙准备怎么办。”

　　看到他们为难，血神宗少宗主露出了耻笑之色，他身边一直有两个穿着血色袍子的护法护持，在队伍里也明显是说一不二的地位，众星捧月，挥了挥手，不知说了句什么，便见其他人推搡——说是压着后面一个年轻人上来更准确。也不知他们做了什么仪式，血袍护法突然一挥手剁下那年轻人一只手臂，动作极快难以入眼，那年轻人自己甚至都愣了几秒，随即才后知后觉的发出一声惨叫。

　　而那手臂被剁掉之后也并没有掉落，而是悬浮在空中，在血神宗的秘法里不断缩小凝聚，最后只留下一团沸腾的血液，不过指节大。少宗主将这团血液祭在他的法器里，那是一只魂幡。然后血神宗的队伍才零零散散的开始赶路，之前的血袍护法拖拉着那个失去了一只手臂虚弱极了的年轻人一跃，也不嫌累赘，落上最近的一块岩石。

　　岩石在一脚踩上的时候就开始逐渐下沉，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此处灵力狂躁无法吸收补充，每一块石头都不能停留太久，如何合理的规划灵力坚持下去穿过这岩浆海域便是难度。其他的难度便例如那不断喷射的火焰柱和在海域里飘荡的诡异莲花了……

　　血神宗少宗主一挥魂幡，一股奇异而古朴的气息飘散出来，面前冒着泡泡即将喷发的火焰柱忽然止住，偃旗息鼓，任凭血神宗一行人通过才重又肆意的喷发出来，活像是被压抑的火山，甚至喷发的更久了。

　　“凤凰后裔。”萧炎注意到那个年轻人就是适才润玉一直看着的对象，他还发现了新的问题，“虽然血脉已经很稀薄了……但是火焰尊重凤凰，自会退避。也不知道是怎么提取出那点可怜的气息的。”

　　洛璃面色略有些凝重，已经明白了血神宗是借用了什么威慑火焰。虽然效果不强，但能镇压那无处不在随时喷发的火焰柱已是将让他们轻松了不少，没见到那么多人都能轻轻松松踩在岩石上吗：“这点稀薄的血脉就能让火焰退避，那凤凰血脉的能力如此强大吗？那火灵根修士遇到凤凰岂不是很吃亏？”

　　萧炎耸了耸肩膀，好似完全没感觉到凝重的气氛：“还好吧，这种事情都是相互的。反过来火焰足够强也可以镇压凤凰，甚至比水灵根还狠，反控制凤凰都可以。”

　　牧尘：“你不是木灵根吗，怎么说起火系的事情来如数家珍的。”

　　“……啊，因为我特别崇拜炎帝君上。”萧炎一顿，随口弥补漏洞，把自己拉出来当挡箭牌眼都不眨，“以前跟友人争论过炎帝君上与武祖君上谁更天才些。”

　　所谓说谎时要九真一假正是如此，这争论是真的有过，年少时他和林动也常有不方便动手的时候，那就靠口头上分高低了，这般说来，还有点怀念。

　　“在说这些事情之前能不能先想想我们怎么过去？”洛璃问。

　　虽是岩浆海危机重重，要避让那些随波逐流的莲花又要寻地落足，血神宗的队伍走的不快，但也已经快离开岸边十里地了。

　　洛大小姐都这么说了，牧尘迅速闭嘴，萧炎也凝眸多看了眼，他有点疑惑：“先前都不知道考验内容，怎么他们像是早有准备？”

　　需知凤凰后裔不是那么好寻的，也只对火焰有用，但是在眼下赶时间抢核心的考核里却是恰到好处。可以肯定，血神宗不止准备了一天两天。

　　“连我都没得到相关消息，他们是从何得知的？”

　　这个“我”，说的可不是道宗药岩，而是混元宗炎帝。祖神秘境的考验又不是科举考题，还能买通泄题的，除却祖神秘境自己，谁也不知道下次开放祂会搞什么出来。

　　洛璃蹙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我倒是听闻，血神宗此前似乎是去天机阁求了一卦。”

　　萧炎不可置信的噫了声：“……那群神棍？”

　　“药岩，你对天机阁尊重些。”

　　牧尘还有些茫然：“但是祖神秘境三百年便一开了，为此算天机至于吗？”

　　“天机阁先前触须伸的长，妄图操纵天下大势，被两位君上处置，大伤元气。”洛璃解释道，“新任天机阁主倒是拨回正轨，天机阁从此隐世，只为算天命而生，但炎帝君上始终不信天机，天机阁亟需证明自己。”

　　突然成为话题主角的萧炎心情复杂，他想起当初老师药尘言之凿凿是天机阁预言逼着他去收徒弟，没忍住看了眼润玉，后者立在岩浆边，一袭白衣如月色皎洁，却是眸光低垂全然看不清神情。

　　牧尘：“懂了，这是在贱出以求名。”

　　“……你这么一说真是半点仙气也无。”

　　

　　

　　（十六）

　　闹腾归闹腾，也没人真忘了还要通过岩浆海域。这三百年天罗州人才凋零，若是让血神宗得到了此次开放的秘境核心，大概就是洛家的末日了。

　　“我倒是有个办法…萧玉！”牧尘正有些犹豫，想着这里一个水灵根一个木灵根该怎么解决，便见一直在岸边的润玉忽然迈步跨向岩浆里，顿时大惊失色，洛璃还以为有什么迷惑心智的东西在，连忙也要出手救人。

　　——只有萧炎是半点不慌的。

　　润玉一步落下，却不是自杀，只是嘴唇微动，便见原本只是安静的悬浮在岩浆上的诡异莲花忽然一震，漂浮起来，焰纹似血色流转过，如同一朵朵真正的莲花般安静祥和，舒展开花瓣主动送到润玉脚下，接住了他。

　　“看到了？”萧炎也懒得管天机阁如何的问题了，面无表情的对秘境道，“玉儿有我的异火印记，我的火焰都会亲近他……现在你快乐了吗？”

　　秘境：“……那我撤掉。”

　　“不行。”萧炎自己说归说，并不让秘境说，翻脸就不认人，“我又没有插手，这既然是玉儿自己的运气就是合理的。你不能动，不然别怪我也不守约了。”

　　秘境不知道萧炎和润玉之间有什么尴尬的情况，是不可能去自爆更别提以炎帝身份帮忙的。对祂而言。维持考核的公平才是第一，觉得萧炎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微微犹豫，便痛快答应下来。

　　“果然……”润玉听不到秘境和萧炎的对话，他立在火焰之上，却感觉灼热的温度似乎被隔绝了，愣怔片刻，缓缓屈身去触碰脚下的莲花，莲花轻微的颤了颤，其上窜出小小的火苗弹落在他指尖，刹那便焚灭了，却一点也不烫。

　　“……果然。”

　　他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捏住一朵莲花瓣，将自己的意念传递过去……这真得夸奖祖神秘境，复制炎帝的异火复制到堪称一模一样，只是弱化了威力罢了，无比真实贴近于萧炎的异火的同时便是此时的效果了，异火印记同样可以控制它们。

　　所有的莲花齐齐一颤，缓缓流动起来，由远而近飘过来，逐渐在岩浆之上形成了一条路，宛如狭长的浮桥。

　　“来吧。”他转过头，招呼朋友。

　　牧尘&洛璃：……

　　少年人连看润玉的眼神都复杂了，他早就知道能培养出润玉这等天才的师门定然不简单，但从未有此刻的感觉明显。

　　但是润玉俯身抚摸着莲花，面色实在不算好，紧紧抿着唇，俊雅的面容有着苍白的痛楚，看得出来他并不愿意深谈，洛璃犹豫再三，张了张口，顾忌友人心情还是没有问。

　　倒是牧尘精神抖擞： “萧玉，你可以操控这莲花，那可以用这个偷袭血神宗那些人吗？”

　　“……可以。”

　　萧炎默不作声的动了动手指，他对于火焰的掌控更直接也更隐蔽，不同于润玉本质上是通过异火印记，只是一念为之。但他说话算话，也确实没有插手，正如他对秘境所说的那样。他所做的仅仅是让莲花更为凝实，方便润玉走的更舒服些。

　　

　　

　　（十七）

　　火焰暴动起来之后，一点稀薄的凤凰血脉自然是压制不住了，除非真的凤凰在此倒是有可能。

　　是的，说的就是润玉借用萧炎异火印记所挑起来的那种火焰暴动。

　　白衣的青年立在遍地的火焰莲花之上，一步一步走过去，如流银的衣摆缓缓扫过花瓣，赤色的火光映照着他在腰间佩戴的长剑，分明是水灵，却又被火焰所宠爱保护着，像是岩浆世界里唯一的亮色。

　　萧炎给他的异火印记是为了防止润玉会被炎帝的异火所伤的，但是能借此号令火焰，却是润玉自己的能力。

　　又或者说，他立在那里，就犹如立在世界的中心。

　　萧炎自背后看着他，分不清心中是何感受，哪怕他此次来秘境保护润玉，一开始就把自己定位在了辅助的身份上，还是几乎是叹息着垂下眼眸，无声的动了动唇。

　　“……玉儿。”

　　一直走在最前开路的润玉若有所察，忽然回过头，一双乌黑的眼睛清凌凌看来，像是冰原上干干净净的霜雪。萧炎被他吓了一跳，先前还有点什么触动全部吓得灰飞烟灭了，他差点开始自我怀疑，但是再仔细想想润玉的实力要是也能看穿炎帝做的伪装，他不如直接滚回混元宗，重又安下心来。

　　“萧玉，你先前一直在看血神宗队伍里的那个凡人，是你友人吗？”洛璃足尖踩过花瓣，因为刚刚润玉用精血强化异火印记的效果，呼唤火焰阴了血神宗的人一把而笑意盈盈，开心的很，“要不然让牧尘把他救回来？”

　　“不必。”润玉淡淡道，“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既然自己选择了血神宗的路子，就一条路走到黑罢。”

　　他的语气很平和，手腕却蓦然一翻，灵剑出鞘如龙般直直掠出，将一只从火海里跃出的巨蟾钉死在了莲花瓣上。

　　“萧玉心情不太好啊。”萧炎轻笑了声，乌黑的眼睛里一片深沉之色，却从表面看不出半点异状，仍是言笑晏晏，“不若我们追上去把血神宗的队伍灭了给萧玉出气？”

　　这话说的像是玩笑，其实是认真的，只是牧尘和洛璃姑且没有意识到，润玉却不知为何品出了几分微妙来。他看了眼萧炎，后者没有看他而是在看路，眉目分明平凡，却含着某种熟悉而古朴的韵味。

　　“血神宗啊……自己加入血神宗的那些人，真不是蠢就是坏。”牧尘挠了挠下巴。“说起来，到现在还未曾见过米特尔家族的队伍…不至于落到那么后面吧。”

　　“我们一路过来顺风顺水，几乎没有停顿，也不是每个队伍都那么幸运的。”洛璃回头看了眼，他们已经走的很远了，只能隐约看见在出发的岸边人影重重，灵力流动暴烈，还有几道影子不慎脚滑掉下岩浆。

　　而他们轻轻松松的就过去了，直接甩下一大截来。连洛璃自己先前都没想到洛家会有这种好运气，仿佛得天助力。

　　敢来秘境冒险的人要么求财要么求利，便是牧尘也有目的所在，唯有润玉什么都不缺。

　　她看了看白衣如雪的青年，目光又落在那位道宗的药岩身上。明明后者的身份经历都摊开来明明白白，但她总觉得怪异，药岩似乎总是不明显的随在萧玉身边，细看又说不出什么来。

　　可修士的第六感，本就是有意义的。

　　

　　

　　（十八）

　　岩浆火海走到了尽头，才看见血神宗一行人灰头土脸的守在岸边，面色凶狠。队伍稀薄多了，不知道死了几个人在润玉的突然袭击里，十个有九个气息萎靡脸色阴沉，毕竟润玉是借用萧炎给他的印记操控秘境复制出的那些异火影子，不是完全的控制，他自己也不能肯定产生了什么样的效果，不过现在看来……

　　奇怪的是，之前那个被砍掉一臂的凡人青年还在，低垂着头像是具尸体被抓在血神宗护法手里，他居然没被当做累赘丢进火里，萧炎对此表示诧异。

　　好似血神宗的人也听到了他的疑惑，下一刻解释便出来了。

　　“便是你动用邪术伤害本宗。”血神宗少宗主总算是给了正眼，他的袍子被焚毁了一个角，狼狈不堪，怪不得那怨毒的目光死死凝聚在润玉身上。润玉冷淡的任凭他看，心情不太好，所以一言不发不想回答。

　　“你血神宗说邪术？”牧尘给他整笑了，替友人出言反驳。

　　少宗主充耳不闻，手指一握，桀桀的笑起来：“你该后悔得罪了本宗，让本宗特地抽出手来，哼哼……”

　　“砰砰砰！”

　　血神宗队伍中几道人影的身体突然爆炸，血雾与破碎的血肉随之爆裂开，浓郁的血雾却弥漫不散，缓缓凝聚。便见少宗主身形横移，一把抓住那凡人青年的脖子，冷笑道：“倒也是巧了，居然让本宗发现了，这凤凰后裔的血液倒是跟你出自同源，也算废物利用。”

　　血神宗对血向来敏感。萧炎来天罗州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课的，此时眼眸微微一缩，顿时反应过来。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润玉，将尚且幼小的孩子收为徒弟时……他虽然完全没放在心上，但也还是记得润玉血脉亲人里有一个比润玉年纪更小的弟弟的。

　　三岁看老，他当时就看不上那个气息浑浊的孩子，倒没想到人自己送进了血神宗，应上牧尘那句“不是蠢就是坏”。

　　润玉属水，这弟弟却继承了凤凰血脉，想必是同父异母。

　　心念辗转不过瞬息，惊愕也仅止于此，要知道炎帝本人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意外都在掌控之中，还能真让人伤害到他心心念念的小徒弟不成？

　　“啊啊啊！！”

　　“我的……啊啊啊！这跟你们与我说好的不同！”

　　那凡人青年挣扎了两下，论身材他比骨瘦如柴的血神宗少宗主壮实不止一筹，却挣扎不开死死掐着喉咙的手掌，反倒是身体也在不断的凹陷下去，血液流逝诡异至极。

　　 “……血祭之术？”洛璃面色一变。

　　事实上，连萧炎脸色都是一寒，他的眼力更好，这不是寻常的牵连术法，而是以血脉为祭，束神魂，断往生。因为涉及凡人灵魂，他与林动商议后，将这传言中天魔创造的血祭一术销毁列入禁术行列。

　　——的确，起术法并无好坏，端看使用的人，但是他仍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个血神宗是不是有点问题？

　　然而这个时候没法计较是否违规了，因为对方话里话外都透出那凡人是润玉生身亲缘一点。哪怕润玉明显的不在意那“亲人”，但关系越近血祭之术伤人越是恐怖，即使针对的不是洛璃自己而是润玉，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抽剑而上！她是真正的剑修，不像润玉只是将剑作为武器，那把本命剑掠起如银河的辉光，一瞬明灭。但少宗主身边的护法面色僵硬，上前接住她，阻止她继续攻上少宗主，这厢缠斗起来几乎无一落后，萧炎牧尘都各自对上不止一个敌人。

　　“轰！”

　　金铁相交的声响，在一阵火花溅射间响起，一股无形的能量涟漪自剑锋与手掌交接处散出，直接是将立脚之地的石砖都狠狠削飞了将近半尺。

　　润玉身形一转，显然没预料到自己蓄势的一剑居然未能取得半点影响，好看的眉蹙了起来。那少宗主空手接了润玉一剑安然无恙，甩了甩那只手，血雾越发凝聚，浓郁得宛如粘稠液体，目光阴狠：“像你这种莽汉，本宗见得多了，他们最后的下场可都不怎么好，而你，我会抽光你全身的血液，让你成为下一个！”

　　这句话一出口，萧炎面色便冷了下去，他根本没有分出多少心神招架面前敌人，倒不如说关注润玉更多些，又怎么忍得了这种话，指尖微不可查的一动，空气细小的扭曲了一下，微弱火苗已是蓄势待发。

　　“是吗。”润玉倒是没什么，平平淡淡的应了声。这是萧炎教他的不假，不过萧炎自己被敌人诅咒绝对平心静气，只是忍不了别人当着自己面诅咒润玉罢了，反过来也一样。润玉已经能感觉到用旭凤血祭给他带来的威胁感，纵然他对旭凤毫无感情也不得不在意自身安危，指诀一掐，水蓝的灵光澎湃狂暴，在这一刻自天际席卷开。水系的灵力本该与岩浆海域的火域相互排斥，甚至灵力未出先被折损一半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萧炎心烦哪里忍得了这些，随意的动了心念将其压制下去，没让环境干涉到润玉。

　　“就凭这点三脚猫伎俩，还想穿透本宗的金缕衣。”少宗主面露嘲笑，完全没注意到空气里火性灵力的变化，他干脆连招架都不招架了，身上缓缓浮现出金色甲衣的光芒来，由此可见，润玉先前操纵异火影子能伤害到他真的是意外，“本宗劝你还是跪下求饶，说不定本宗心情……”

　　戛然而止。

　　没有想象中的激烈战斗，也没有你来我往的斗争，一切都结束的很突然，血神宗少宗主还在那放狠话，一把鎏金的长剑已经穿透了他的胸口。润玉握着剑立于他身前，广袖素衣，如身披云彩，云淡风轻。

　　“……你，你……”少宗主目眦欲裂，只是一剑，胸口上传来的剧痛，却让得他视线都逐渐模糊，修士引以为傲的强大身躯似乎完全没有抵抗力。在即将软倒之时，他强行扭转脑袋，目光涣散之时，看见润玉身后那个黑袍的青年趁着别人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随意的一掌就击杀了刚刚还在与他缠斗的血神宗护法，眸光冰冷而凌厉，毫不惊讶的看过来，落在少宗主身前那白衣持剑的人身上，才微微缓和几分。

　　血神宗护法皆是化神大圆满，这等远远超出秘境规则的实力却能进入秘境，有这等强者紧随身边护法，还手持仙剑的人……

　　疑问无法纾解，但这一切都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血祭之术威力强大，相应被中途打断的反噬让得生命急速流逝，便是这般阴狠毒辣，血祭之术才会被下禁令。少宗主甚至分不清是胸口的剑伤还是血祭之术的反噬即将夺走他的性命，他只能意识到，踢到铁板上，这次真的栽了……

　　“……仙器！”牧尘先是震惊再是茫然，面色立变，“洛璃！药岩！别留手！不能让他们传出消息！”

　　这话谁都不用他教，润玉是他们的朋友，那么仙剑一事决不能外泄。润玉都已经把为首的少宗主给杀了，剩下的不过是无头苍蝇罢了，很快就被摧枯拉朽的杀了个干净。刚刚停下来还没喘口气，牧尘看着润玉的目光已经那叫一个复杂羡慕嫉妒恨了：“仙剑……仙剑啊，你有仙剑你来什么秘境！”祖神秘境里又出不来仙剑！

　　润玉俯下身，查看他那位血缘弟弟的死活，不温不火道：“我不是来帮你的吗。”

　　“……你说得没错我竟然无言以对。”

　　因为他们杀得够快，旭凤虽然被抽干了一半的血但还剩余半口气，见到润玉过来，似乎察觉到什么，挣扎要说话，满眼都是恨意：“你，你是……”

　　润玉没让他说，他也没那耐心帮脆弱的凡人治疗伤势，干脆利落的补了一剑，把魂魄收进养魂的玉瓶里就算作罢。

　　这看起来不像是亲人，倒像是仇人。

　　刚想说话的牧尘缩了缩脖子，把原本准备问要不要帮忙的话咽下了肚子。

　　

　　

　　（十九）

　　在玉瓶合拢的同时，秘境冰冷而平静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蓦然一片白光吞没了眼前。

　　“——胜者已提前决出。”

　　

　　

　　（二十）

　　祖神秘境有智慧，考验也就不是那么死板的。在这种其他人连岩浆海域都过不去的情况下，已经没有人还有一争之力了，祂当然不会死板的等候到最后一刻浪费时间，而是直接选人。不可能选身为炎帝徒弟还手持仙剑对秘境毫无需求的润玉，当然更不可能选择违规偷渡的萧炎。无非是在洛璃和牧尘二人之间选择，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废话的。

　　润玉虽然有点诧异自己直接被传送出来了，但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他本就不在意祖神秘境归属，发现两个队友不在已经有所猜测，想想觉得落到牧尘或是洛璃手里都一样。

　　然后他想起来还有个“道宗的药岩”，后者和他对上视线，立即表示自己心领神会：“我跟你们约定过，只为了我的突破机缘，不求祖神秘境核心。秘境自然不会选择我。”

　　他说的信誓旦旦，但润玉对此半信半疑，从没听过祖神秘境还会在意争夺者的誓言？

　　他们是被抛在一处街道上的，虽然这次秘境之行有点虎头蛇尾的感觉，但很显然进入祖神秘境的人出来还是被随机投放了。萧炎对此颇为熟稔，发现此处颇为繁华，还大大方方去路边的酒垆打了一壶酒出来，往润玉面前一递：“果酒，要喝吗？”

　　说出这话的时候，萧炎是十分自信润玉不会喝的，他对徒弟多了解啊，无非是觉得祖神秘境动作太快就卸磨杀驴把人全部丢出来，努力再给自己找补一下罢了。

　　润玉的目光落在他面上，与笑的温文尔雅的萧炎眼眸对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嗯。要喝。”

　　“哦不喝啊……嗯？你喝？”

　　萧炎震惊的看着润玉自他手里拿过酒壶，连手指都忘了握住。青年第一次饮酒带着不知所措的意思，生涩的靠到唇边饮了一口，漂亮的眉眼已经微微蹙起。虽说是清淡的果酒，但润玉应当还是喝不惯，轻轻咳嗽了两声，有酒液自唇边溢出来，映着浅淡的唇色也鲜艳了几分，被他默默擦去，方将酒壶递还回来：“不好喝。”

　　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让他碰过酒，第一次喝的是路边的小店，觉得不好喝也正常。

　　第一反应是这样的，第二反应则是……他知道润玉不会喝，但润玉却喝了。他似乎也并不是那么了解他的小徒弟？

　　萧炎再度找回了之前不断涌现出心头的复杂感，面上却下意识露出个温和的笑来：“此处不过普通凡酒，萧玉不喜欢也正常。道宗山下的火灵果酒却是一绝，何时得空，我带来与你尝尝。”

　　润玉抿了下唇，微微低下头。如绸缎般的墨色长发披散在背后，随着他的动作滑下来一缕，发尾轻微的晃动，如牵绊心头的柳枝勾连起水面，满池涟漪，声音不响，却很安静：“好，那便劳烦……药岩道友了。”

　　怎么突然又开始叫道友了？

　　萧炎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心口，再度肯定了自己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了解徒弟这个事实。

　　……也是，毕竟已经长大了。

　　

　　

　　（二十一）

　　润玉能言，萧炎善辩，但在这一刻，场面却忽然就那么安静下来了。他们站在街道上，身旁就是来来往往的凡人，热闹的很，货摊的小贩大声叫卖着，赶集的妇人挑着重重担子，少年们左顾右盼寻有没有新鲜玩意，可是他们谁也没说话，此处却又比最深的密林，最遥远的海洋，最辽阔的平原都更安静死寂。

　　“唉唉！站在路中间做什么！买不买糖葫芦啊！又甜又大的糖葫芦！不买就让让！”卖糖葫芦的货郎吆喝了声，伸手推搡，萧炎如梦初醒，对着糖葫芦怔愣瞬息，连忙侧身让开，抬眼便对上润玉目光，犹如乌云拨散透出的月色，又像是彻骨的黄昏，流星辗转过的光辉。

　　在这目光里，萧炎哽了一下，好险才拾掇起原先准备好的词来，缓缓道：“……我感应到米特尔家族的那些人也出秘境了，此次秘境提前结束，情况特殊，我还得去复命交还那块进入秘境的令牌，我先告辞了，下次…带道宗的火灵果酒来给你喝。”

　　他仍然是镇定的，平静的，温和的。但是转身离开的时候，堂堂炎帝也没想起来身为修士还可以御剑，不是只有两条腿的。

　　巧的是，润玉也没想起来提醒他。

　　“……米特尔家族？”事实上润玉立在原地，修长白净的手垂在身边用力握了握，他定定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凝神思索片刻，在一片喧嚣吵闹中慢慢拾起了自己儿时的记忆，“米特尔……莫非是雅妃……雅妃前辈？”

　　他恍惚了片刻，抬起眼眸，直直望向萧炎离开的方向，哪怕那个方向已经被人流密集川行淹没，只是紧紧的抿起唇，眉峰也蹙起，那双秋水般的墨眸里倒映出天空中飘曳的白云，漫天绽放的阳光，和看不见的清风。

　　“师父……”他轻声道，“……是你吗？”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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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评论区催系列后续❤更希望能看到对于剧情的评论，这篇写的很费心所以更新慢……多评论才有后续的动力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