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熙】彼方的星辰（巨龙华x精灵王熙）（上）-六叶草-君筠

小清新的西幻

1.

巨龙生来傲慢。

当然咯，当你属于天空也拥有天空，当你生来便凌驾青云，高高在上成为一种本能，生而高贵，生而主宰，看待众生都如同蝼蚁，你很难不感到傲慢。

杨敬华拍了拍翅膀，借着风力滑翔了一段距离，第909次感觉到了无聊。龙族往往被称之为神之宠儿，拥有强大的血脉和生来烙印于灵魂中的传承记忆，哪怕每天混吃等死成年了也是传奇，只要越过那一层壁垒就是拥有永生的神话阶…因此实在没有什么急迫或是在意的，龙族总是很悠闲。

天气还不错，阳光暖融融的照在龙翼上，像浸泡在柔软的棉花糖里，有点朦胧的困倦升起来。但杨敬华飞的离家远了，现在也懒得再折回去。他懒洋洋的垂头透过稀薄的云层往下看，寻思着去找哪里睡一会。

他在异空间里长大，本来就很少外出，以前更没往这里飞过，觉得地势颇为陌生，左转右转，漫不经心的四处打量。

一道无形的涟漪从他翅膀上掠过，触电般传遍全身，那股力量其实被阻隔住了，并没有对杨敬华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但仍然让他猛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拍打翅膀向上拔升了一段距离，同时迅速打起了精神————

这是一片苍茫林海，举目所见。皆是大大小小的巨木，缠绕着密密的藤蔓，满含着生命的气息，青翠欲滴。安宁祥和的开着小花朵。叶片沙沙摩擦混杂着鸟雀啁啾的声音，静谧美好犹如画卷。

杨敬华眨了眨眼睛，旋即看见树冠上独自立着的一道身影，似乎察觉到什么一般，微微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整个世界好似暂停了，时间停止流动，万物都屏息。

杨敬华忘了拍翅膀，从天上咣当一声砸了下来。

2.

“对不起！！！”

杨敬华双手合十，满怀愧疚用力低头道歉请罪，他在摔到地面上之前已经反应了过来紧急变成人形。但显然这并不能改变从高处摔下来的惯性，他砸倒了两棵巨树，并且由于藤蔓相牵连带倒了一片。

是，巨龙是傲慢。

“我可以赔偿的！！！”

去他的傲慢吧。

年少的龙族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扫了一眼，银发的精灵坐在他对面，双手交扣，坐姿轻松，却带着一股自然流露出的优雅，那种淡然是铭刻在骨子里的。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更能看出他的容貌惊人。精灵本就以美丽著称，而眼前这个更是显而易见的佼佼者。明明因为家里就杵着一个，杨敬华并不是那种对美色毫无抵抗力的龙，但是现在他偷偷看着银发精灵，突然想到了明月。那光辉清冷漂亮，宛若梦幻。他又想到冰雪，晶莹澄澈，却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虹彩，又或者利剑，出鞘的利剑闪烁着凌厉的锋芒，却也美丽到无可复加———

龙神啊。

杨敬华收回目光，努力盯地面。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血脉奔腾，震耳欲聋。

3.

端木熙觉得有点好笑。

化成人形的龙族坐在他对面，背脊挺得很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不像秉性高傲的巨龙。倒像是面对导师训话的学徒，紧张又局促的要命，红着脸时不时偷偷望他一眼，急慌慌的又转回去，端木熙还没说什么，他已经快把自己烧熟了。

精灵之森并非完全封闭，偶尔也会迎来外界误入或是特意的来客，端木熙见过很多这样看他的“人”，自以为伪装的很好，却不知道那点小心思在他眼里其实昭然若揭。

但这一次，他难得的没觉得讨厌，也许是因为年少的龙族眼神太过干净，纯粹又赤诚，犹如冰雪中却绽放出灼灼的烈焰。

“没关系，很快就会长好的。”

他起身从旁边一棵怪模怪样的树上摘下一片兜状叶子，敲了敲树干，藤蔓上碗状的雪白花朵轻轻倾倒下来，如同妆容精致的少女倾下玉壶斟酒，飘散出淡淡的甜香。

龙族青年睁大眼睛望着他，大概第一次见到精灵的待客方式，看的十分专注，端木熙把叶盏递给他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接过去，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或者是掬着一捧松开了就会洒一地的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还真是可爱。

端木熙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

犹如千万种颜色千万朵绚烂，在一瞬间的绽放。比最为繁丽的星空都更为瑰丽，摄人心魄。

年少的龙族猛然顿住了，像是被施展了某种石化的术法，满眼都是清亮澄澈的惊艳之色。

不过在下一秒，他迅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活像是被巨龙盯上的兔子一般，慌里慌张低头去喝叶盏里摇曳着的透明花液，仿佛能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

他的脸色生生的扭曲了一下，硬是撑住了没吐出来，嘴唇动了动。无比艰难的一口咽下去，深深喘了两口气，“…好甜！”

端木熙惊讶的挑了一下眉，礼节使然，也没有明显的表示出来：“抱歉，”他只是温声说，“我喜欢甜食，所以这里的植物都是甜的，是不合你口味吗？”

龙族青年咳嗽了几声，还没缓过劲来，一听这话立刻就睁圆了眼睛，像只被抛弃的小猫或者小狗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充满了某种情绪不明的惶恐，总之不像巨龙了，说话结结巴巴的：“…？！不…不不…不！没有的！”

他犹豫不决的顿了两秒。踌躇看了一眼，露出一个近似于视死如归的表情，闭着眼睛抬手一饮而尽，端木熙想拉都没来得及。

“呜——咳咳咳！”

端木熙忍不住抿着嘴唇笑了一下，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背脊，后者在他碰上来的时候全身一僵，好似过了电，然后大概自己一惊之下被呛到，咳嗽的比原来更厉害了。

自从黑暗年代那位有史以来最为天才的那一任精灵王出乎意料被龙族拐跑之后，精灵族和龙族断绝往来已经达上万年之久。端木熙接任王位也不过千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龙族。

还真是…可爱。

4.

除却这个小插曲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很愉快。

到了黄昏需要离开的时候，杨敬华眼神闪烁吞吐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地问出口下次能不能再来，端木熙只是笑了笑，眼眸一弯，模棱两可。

森林永远欢迎自然的朋友。

5.

杨敬华一路刷刷刷飞回家，在魔法塔前一收翅膀落下，还是没想清楚端木熙那一句到底是拒绝还是同意。

这看起来是一座非常平凡无奇的魔法塔，像是已经荒废了多年，塔座上长了枯萎的野草，石座倾斜，杨敬华望了望四周，轻轻拍拍手，一道长长的线在他面前突然伸展开，割裂了空气撕成裂缝，而后骤然扩大，像一道狰狞的伤疤。于是他穿过粘稠的空气，跨进了那条裂缝。

一座真正的，巍峨的高塔漂浮在虚空中，如同水下无边无际的冰山。

无数的灯光在塔身上闪烁着，犹如极夜天空上遍布的繁复星辰，精妙珍贵的的魔晶镶嵌于其上，比太阳更为璀璨。龙族总是喜欢收藏光彩闪亮美丽的东西。杨敬华小时候就曾经无数次试图去挖上面的魔晶，屡揍不改，大了之后知道实力不够其实做不到但仍然念念不忘……直到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些东西也不是那么吸引他。

比不过那双含笑的琉璃色眼睛，比不过那明澈的银白色发丝，比不过…

“诶，回来啦？”

米白色长发的男子一手端着药剂瓶晃了晃，看着其中翡翠色的液体，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他有着极为晃眼的漂亮容貌，带有极具冲击力的美丽，但是那身雪白的魔法师长袍足以打消任何人心底的绮念。

“…落月哥！”杨敬华立刻变成了人形，刷拉一下子扑过去，“落月哥！我恋爱了！”

“……什么？”

6.

杨敬华虽然是黑龙，但并非在龙之谷长大的，从他还是一颗蛋开始，就被杨宁带在身边，在落月所居住的异空间长大，所以在很多地方他的习性反倒不怎么像巨龙，更贴近于“人”。（所以差点被端木熙特意加浓度的花液齁死）

他的年纪还不大，落月又颇为宠他，导致他总有些不谙世事的单纯，有什么话都一股脑的向亲人往外倒。

杨宁外出还没回来，落月闲着无聊，也不想再配药了，大发慈悲的抽出时间来听杨敬华讲事件起因经过。

“哈？那个精灵是这么跟你说的？”落月一手撑着头，米白色长发自肩上逶迤落下来，如同晶亮的瀑布，眼眸弯弯噙着难忍的笑意，光辉灿烂，“哈哈哈…小敬华，你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杨敬华快速的眨了眨眼睛，诶了一声：“什么？”

落月笑吟吟的扬了扬下巴：“那句话的意思是，你要是有缘分再进去，他也不会拦你，但是精灵族一直是封闭的，结界位置也会变动，你有没有缘分再进去呢？”

杨敬华猛然想起来无意闯入时身上掠过的那道无形涟漪，如果不是落月加持在他身上的保护法术——他一点一点扁起了嘴，眼睛慢慢的红了。

落月看着他变脸要哭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半晌觉得逗够了，才抬手摸了摸杨敬华的头，如同安抚家养的小狗——不过也说不定他真是这么想的——“没关系，别的不好说，精灵族的结界吾还是很熟的。”

杨敬华一下子没回过神来，他愣愣地抬起头，看到落月轻快的打了个响指，衣袖一拂站起了身。

走到魔法实验室之前，落月突然想起来什么：“啊对了，小敬华，你待会拔几片鳞片给吾，吾有点缺材料了。”

魔法师么，总是喜欢做研究的。而巨龙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是寻常魔法师求之不得的优秀魔法材料。

已经被拔过鳞片抽过血就差没上过解剖台的杨敬华：“……我哥的鳞片不是更好吗。”杨宁已经是神话阶了。

落月大概也猜到杨敬华会这么说，他只是回头看了眼，轻轻一笑，眼波流转：“但是吾舍不得啊。

杨敬华：“………………”

小白菜，地里黄

两三岁，没了娘

7.

“…咦？”

“落月哥？”杨敬华一听声音就紧张兮兮的昂起头凑了过来，生怕落月会出现失误说话不算话，急死了。但落月只是惊讶了短暂的一瞬间，抬手把他推开，白皙的指尖上跳动着细小的光点，还是轻松闲适的样子，“没事，很快就好。”

杨敬华哪能没事，这关系到他能不能再进精灵之森啊。可是他又不敢表现出来，可怜巴巴趴在旁边看，有一句没一句找话题：“落月哥，你是专修精灵族魔法么，为什么会对精灵族这么熟悉？”

“不啊，”落月提起水晶符文笔，轻轻落下一画，用一种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的随意语气，轻描淡写，“因为吾是精灵。”

杨敬华撑着头，哦了一声。

然后反应过来，头一仰咣当摔在了地上，整间实验室都震了震。

落月被震的差点一笔画歪，不由得侧头嫌弃的瞥了眼，“…你好烦啊，出去。”

“不不不等等等等落月哥你是精灵？！”

“吾是啊。怎么了，我看起来不像？”说这句话的时候，落月笑得格外灿烂，仿佛曼珠沙华一般的绮丽迷人，但是也足够的危险。杨敬华觉得自己如果是本体状态的话一定全身鳞片都竖起来了，他颤巍巍地抖了抖，坚强道：“…像，当然像了！落月哥比所有精灵都好看！”

落月很有名。

是的，哪怕现在距离黑暗年代已经有万年之久，神话魔法师和他的龙，仍然天下传扬。

神话阶意味着永生，谁都知道那位魔法师一定还活着，只是不现身而已。

这下杨敬华好奇心全给勾起来了，想方设法拐弯抹角欲言又止各种各样的想问，落月只是嗤了声，也不在意杨敬华阿谀奉承的虚假言论，一心二用的画魔纹阵列：“不过你不知道也正常，吾是被你哥拐出来的，所以没以精灵的身份露过面。”

杨敬华：“………………”

他认真的看了一眼落月，后者勾着唇角回了他一个微笑，精致漂亮，极具冲击力的魅惑。

就他哥那点情商，还想拐落月？

怕不是落月自己半卖半送跟出来的吧。

8.

“落月？你给了敬华什么？”

“没什么。”落月笑了下，指尖轻轻点着自己的嘴唇，冲着杨宁眨眨眼，“只是给他定位精灵王庭而已。”

杨宁怔愣了一下，“可是结界…”

“对啊，所以才很有意思嘛。”落月笑得更开心了，像个找到好玩具的孩子，满满的都是兴味，“子诚，你知道吗，吾给小敬华加持了两道保护符文，可以穿透结界，但是他上次回来只用掉了一道。”

杨宁是黑龙，对于魔法结界这种事不算精通，只是露出了半带迷惑的神情。落月也不急，轻笑着解释：“精灵之森的结界是双向的，对内对外。小敬华还没那能力自己穿结界…能进去是凭借吾的法术，但出来的时候，是这一任的精灵王小家伙，给他施加了印记。嗯……吾当然得帮帮他们啦。”

杨宁：“…………”

所以你这不就是在挖本族墙角吗。

落月侧身亲密的靠在杨宁肩上，轻巧的抓住他一只手，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自顾自的笑了笑：“那些老古板，总是坚持要族内通婚维持王族血脉，也该改改了。”

杨宁沉默了几秒，垂首看着落月，踌躇片刻，还是没说出口。

其实精灵族那些长老也没做错，像落月这样子，别说王族血脉了，还有血脉传承可言吗。

9.

清晨的精灵之森静谧极了。

夜晚凝结的露水尚未散去，停留在叶片上，折射出浅淡的碧光，有蝴蝶落下来，舒展了翅膀，鳞粉抖落，如同教堂彩色琉璃的百叶窗，小巧玲珑的金雀从巢穴中探出脑袋，像一道闪电飞出，惊落了晨露，滴答压弯叶片滑落在草丛里，一阵轻微的摇曳，了无痕迹。树干上盘绕的花朵悄悄绽放了，让人怀疑是不是天空遗落了一块在这里，跌碎成无数朵浅蓝色的花，澄净美丽。

晨曦穿过透明的结界，在层层掩映的叶层间腾挪转移，过滤成细小的金色光束，飘浮在林间，像金丝编成的网，丝丝缕缕把树木渲染出柔和的光晕。

银发的精灵坐在树椅上，微微抬起眼睛，似有万千星辰流光，集聚了整片森林的光彩。

杨敬华有些拘谨，变成人形落地之后直接在原地站成了一座雕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明明一路飞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设想过千万种对话，但事到临头，也许是精灵神色太过宁静，他发现自己又说不出话了。

反倒是端木熙微微弯了弯嘴唇，抬手点了点对面虚悬的树椅，语气低缓：“坐吧。”

杨敬华像一座做工低劣的金属傀儡咔吧咔吧挪了过去，在落座之前又有点犹犹豫豫的：“我…不会打扰到你吧？”

端木熙微微愣了愣，一瞬间差点怀疑面前的青年到底是傲慢的巨龙还是怯弱的长耳兔了。

“不会，”但他终究有点心软，“能够进入森林的，都是精灵族的朋友。”

哦，精灵族的朋友吗。

杨敬华想，那你呢？

但是他没问出来。

杨敬华并不是胆小，事实上他胆子相当大，还是只小幼龙的时候就自恃（根本没有的）武力勇闯亡灵天灾，要不是落月发现的早可能都没机会长大了——这也是杨宁把他带到落月开辟的异空间去长大的原因。但即使如此，杨敬华还是天不怕地不怕。

可是唯独在端木熙面前，他紧张又局促的要命，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心脏疯狂的跳动，迸发出高温沸腾的血液把思维都焚烧成空白荒芜，其实上一次他没在这待多久，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堪称丢了全龙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