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叶草-君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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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我心头血,改尔生死簿;以我三更火,续尔返魂书。

【初心】石生花

上一棒:@不知所踪の♦️7 

下一棒:@湫湫湫湫LeOo 

*又名:男朋友失忆了怎么办在线等急x

*本来想写火葬场,结果火是一点没烧起来……

*不能说是跟火葬场一模一样,只能说是跟火葬场毫不相干。

*结论:果然是炎玉太真了!

*万字一发完!

  

  (一)

  这里是……

  大千世界吗?

  

  

  (二)

  虚空之中世界无数,不辨方向,润玉也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走错路。落点似是荒郊密林,他不得不落在一处树冠上,甫一环视周遭,恰好见一只气势强大的黑色巨鹰掠过天穹,消失在几欲接天的山脉后,啼声清远入耳。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此地灵气确实较六界更为强盛,也更为狂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以想象,这个无尽位面交汇的世界鼓励竞争,崇尚的也只会是弱肉强食的概念。

  自然的抉择并无对错之分,润玉有点惊讶,但似乎又不太奇怪,这般世界择定的守护者……

  润玉思绪微顿,抬眸忽而见到天际有流光掠来,速度极快,只在眨眼之间便如流星越过天穹,目标明确直落而来。到底是六界之主,天帝自有其傲气,即便到了异界,也不可能行鬼祟之举——说一千道一万,他也没有什么躲躲藏藏的必要吧。总而言之,润玉并无躲避的想法,立在原地稍候,只是一晃眼,便见白衣少年落在他面前,看起来不及弱冠之年,容貌俊逸,周身却不带一点威压,他平凡的像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人少年了,可哪怕是看刚刚那惊人的速度,也不会有任何人敢于轻视他。

  “在下大千世界守护者,牧尘。”少年在看见润玉时,眼中微有惊艳,但也只是一闪而逝。他拱手一礼,声音清朗,有着与另一个润玉所识得的守护者如出一辙的温和礼貌,“不知阁下来我大千世界,所为何意?”

  是啊,他是来干嘛的呢。

  润玉想,他其实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一冲动就来了,但是是为得什么原因呢?

  仿佛一滴雨落在心头,冰冰凉凉,说不清什么感觉。但面对着牧尘征询的目光,润玉当然不会表现出来,他只是微微颔首还礼:“我表字润玉。此番拜访贵地,算是……来访友。”

  “访友?”似乎是听到出乎意料的答案,这个年纪轻轻的守护者歪了歪头,迟疑道,“……那,或许阁下可以与我说一下阁下友人的名姓?大千世界广阔无垠,兴许我知晓路途,也免了阁下寻人之苦。”

  只怕带路是假,看察是真,润玉能理解,毕竟以前在六界,天帝对异界来客也会多加关注,何况是被域外邪魔入侵过的大千世界,职责所在而已,并不关乎信任与否。何况,就算是没有牧尘,他也得找个人来询问,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润玉羽睫微垂,坦然道:“本座……我友人名为萧炎。”

  “……啊?”牧尘讶然。

  见他有点不太确定,润玉回忆了一下,补充交代:“说起来,他也自称大千世界守护者。”

  “如此,那肯定没错了。”牧尘恍然,他缓了缓,重又露出笑容,“原是萧炎前辈的友人,这倒是巧了,萧炎前辈前些日子刚自域外回来,现在应该还在无尽火域休息,那我带阁下前去吧。”

  “劳烦。”

  

  

  (三) 

  萧炎最近有点无聊。

  各个世界常常会有时间流速不同的情况,他穿梭各个世界游玩,时间概念也不会那么清晰。他在外度过了十二年,回到大千世界比照的时候发现大千世界已经过了二十五六年。按道理说,时间没多长,他却感觉自己可能是在外面待了太久了,仍有种莫名其妙的恍若隔世之感,总感觉自己像是过了半辈子一样,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炼丹都已经连续爆了七炉丹药了,可以说是无心在此,大失水准。

  “玩太久了吧。”老师药尘说,“正好无尽火域新入门的这一批里面有几个天赋不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正事,你来教吧。”

  就好像是做父母的训孩子,一切错误都可以归在你贪玩上,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但你要说完全没道理那也不是。

  萧炎在心里腹诽一句,大千世界是过了二十六年,可他明明也在外没玩多久。明面上不敢反对任务,实际上悄悄准备溜走,等他再出去玩几年,把时间混过去了,老师就不会追着他干活了,在如何逃脱工作这一点上,甩手掌柜炎帝已经做得非常熟练了。

  “萧炎前辈!”

  距离绝不是影响主宰传音的问题,至少牧尘身在万里之外,声音遥遥传来,仍然清晰入耳。这个时候萧炎再想溜也已经太迟了,正在炼丹的药尘下意识转头看他,正发现徒弟鬼鬼祟祟准备跑路的动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小炎子,你去哪里?又想不干活是不是!”

  萧炎:“……”

  流年不顺。

  在外帝位在内弟位,面对着老师,萧炎显然是没有什么话语权好说,不得不又默默的坐了回去。

  不过瞬息,牧尘已经带着一道人影落下身形。域外邪魔被灭已逾百年,但依旧只有三位守护者榜上有名,他们三人之间私交相当不错,因而牧尘也没有什么顾忌:“萧炎前辈!我带你友人来探望你了!”

  萧炎撑着下颔,正在想怎么找老师不注意的机会跑路,心不在焉的:“什么友人?”

  “是本座。”

  跟随牧尘而来的美人抬眸看他,白衣银冠,素色清雅却华贵,并不是大千世界风潮,萧炎看着却莫名觉得眼熟。那人向着他走了两步,云影流泻出的碎影微光纷纷筛落在他如墨长发和白皙的肌肤上,好似有种魔力,只一瞬便夺去了天地间尽有风采,让分明见惯美色的炎帝都移不开眼睛。原本的烦躁郁郁奇异的散去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只感觉那自指尖到发丝的每一寸都长在了他的喜好上,扎根深入心底,在此时猛然抽搐了一下根茎,让他的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起来,喉头干涩,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是……

  “劳烦你送我过来了。”润玉转过头,向着牧尘道谢,他的速度其实是不如牧尘的,但是大千世界辽阔,无尽火域路程太远,是牧尘征求了他的同意之后给他加持了一下功法。

  牧尘摆摆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谢,小事情了。”

  “……等等,”萧炎举起手,他废了很大力气才能让自己的视线从润玉身上移开。因着知晓这是苍穹榜提醒的域外来客,他有些拿不准,此时忍不住打断对话,不确定道:“牧尘,你确定没弄错,这是……我友人?”

  牧尘:?

  牧尘其实没有太怀疑润玉的身份,后者容貌气度都不似恶人,本质上他也不觉得润玉会有什么危害性,只是苍穹榜毕竟有提醒,身为大千世界守护者职责所在,他才一路相随送到无尽火域来,本以为交给萧炎就算是完成任务,这一下就大为震惊了:“什么?萧炎前辈你不认识他?”

  润玉同样也没料到这一出,猛然转过身:“萧炎?你这是何意?”

  “……就是,”萧炎适才已经盯着润玉看了好一会,但视线相交又是不一样,他下意识的就有点慌,还有点茫然,“我还真不认识……我应该认识你吗?”

  “——你不认识本座?”

  润玉几乎是同时问出声的。

  即便是牧尘也能听出自称润玉的外域人声音里浓浓的寒意,那双美眸虚虚一眯,虽然没有更多的动作,但仅仅是那等沉下的神色,已经能让人无端觉得空气温度骤降数度:“你在玩什么把戏?很好玩?”

  “不是,你别生气啊,我错了。”见他生气,萧炎本能的道歉,“可能是我这些日子状态不好给忘了?我现在真的想不起来,但我不是有意的……”

  润玉:“……”

  他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着情绪,不愿意去分辨自己内心的纷乱,袖袍下的手却早已攥成了拳,慢慢道:“你若是对我有所不满,大可直言,我也…… 你也不必如此作态。”

  “我没有啊……?”

  润玉紧盯着他:“当真没有?”

  别说牧尘没见过这一遭了,旁边正在炼丹的药尘更是头一回听见萧炎用这种语气说话,吓到手一抖直接炸了一炉丹,好在他也有经验,眼疾手快一拂袖收住气浪,这才不可思议的去看萧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萧炎好像都忘记了还有两个活人在旁,他眼望着润玉,态度非常谨慎:“真没有,我只是不记得……”

  听到他这么说,润玉眼尾一刹便有些红了,用力咬住唇:“还说没有?”

  这是什么霸王逻辑?

  从理智上,萧炎是这么想的,可润玉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在骗人,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觉得在哪里见过润玉。他望着润玉眉间紧拢,死死抿着唇满怀不豫乃至委屈的神态,不仅是不生气,他都觉得心疼了,语气里无意识的带上了哄人的味道:“你别生气,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事怪我……嘶,真奇怪,我还真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但这不应该啊,他好歹也是主宰,怎么可能记性不好,如果真见过这么漂亮而且处处合他眼缘的美人,无论怎么想也不可能毫无印象吧。

  思及此时,心口突然微微一痛,像是被扎了一针,又灌下了几口苦药,酸涩难言。

  

  

  (四)

  “牧尘小友。”药尘发现他都插不进话,不得不去看另外一个插不进话的人——之前带润玉来的牧尊,语有征询之意,“这是什么情况?”

  “药老前辈,”牧尘语气深沉,“我也很想解释,但问题是,我现在也很想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啊。”

  其实,六界与大千世界还是有所不同,因为六界只有六个小世界,有外来者是稀罕的事情。但大千世界本就是无尽位面交汇之源头,每日来往者都有无数,却还是第一次有人到来时得到苍穹榜的提醒。只是提醒,并不到示警的地步,可这实在是稀罕事,所以才会引来守护者的好奇。

  结果实不相瞒,牧尘承认,他现在更好奇了。

  

  

  (五)

  萧炎好像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六)

  润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又或者是他应该有什么心情。

  他只觉得茫然。

  如果萧炎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他……那么他来大千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也许本来就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

  喉间品出涩感,弥漫着淡淡的铁锈气息,分不清是何滋味。各界时间流速不同,而且可能还会随着世界距离的改变而有所变化,就像是萧炎在六界待了一百年,大千世界却只有十几年。也许因为天帝亲身前来大千世界,守护者位置的改变会导致两界流速不断趋近,但天帝离开六界仍然不是小事,哪怕润玉出来之前交接过政务,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还是难免会担心。他原本只是想来看萧炎一眼,看后者近况如何就可以离开了,是名副其实的“访友”,事前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异状。

  可能他应当回去看看六界,萧炎如何自然会有他世界的人关心。但润玉空自这么想着,却没有动身。

  因着事情奇怪,药尘也查看了一下萧炎的状态。但说到底实力差距太大看不出什么,还得落在与萧炎同一等级的强者身上,譬如林动,譬如牧尘。武境离得遥远,但就在此地的牧尘还是简单给萧炎做了个检查,炎帝很配合,大抵是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润玉全程在旁,并没有太过靠近,毕竟对于大千世界的人来说,他还是域外人。

  他只是问了问牧尘,萧炎的记忆是否有问题。

  “不可能。”牧尘也没查出什么结果,条件反射的肯定道,“萧炎前辈跟我是同一等级的强者,同为主宰,即便是我……就算再加上林动前辈,我们也不可能抹除掉萧炎前辈的记忆还不露一点痕迹,怎么说萧炎前辈也不是吃素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住了,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牧尊沉吟片刻,想想方才萧炎的表现似乎已经印证了润玉所言并非作伪,他们看起来还真像是认识的模样。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压低了声音道:“除非……萧炎前辈是自己抹除的。”

  这并不难理解,也只有萧炎自己,才能营造出让他自己察觉不到破绽的记忆。

  哪怕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个答案,但自他人口中听到时,润玉身体还是晃了一下,面色霎时转白。他自己未必有感觉,可那般茫然混杂着痛楚的神色,几乎看得人有些不落忍了。

  这里对他本就是陌生的,除却萧炎以外……唯一跟他有过几句交集的就是牧尘了。对于大千世界的人来说,他还是域外人。虽然天帝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个,也从不会带人在旁,但身在异界,感觉仍然不同。润玉站在原地等待,却仿佛站在一片寂寥遥远的荒原之上,举目皆茫茫,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忍不住想,萧炎先前独自一个留在六界与他相交,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情?

  是不是因为他……是他的过错,萧炎才会……

  “别难过啊,”萧炎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正关心的望着他,见润玉神色惘然,微微叹了口气,凝视着他的黑眸依旧温和,一如往常,是润玉熟悉入骨的神态,“润玉……我是该这么叫你吗?别难过了,看你这么难过,我也会跟着难过的。”

  恍若绷断丝线滚落下的珠子,不经意滑过指尖的一缕青丝,又若海风迎面而来带着青涩湿气,温柔的痛楚如云雾覆盖住心头,在每一寸心脏上都生出密密麻麻的刺痛,不留一点空隙。

  恍惚如先前还在天界的时候,润玉嘴唇微颤,下意识的唤了句:“……萧炎?”

  名字自唇齿间流出,一喊便颤心,

  没有更多的了,润玉也不知道自己对着一个失忆的萧炎还能说什么,天帝多年的涵养也不会允许他做出任何出格之举。但萧炎看了他一会,却好似恍然大悟,虽然现在还是在被诊断的对象,问题都没有得到解决,但他浑不在意,只笑了笑,起身一伸手抱住了润玉。

  仿佛一整个世界的接纳,生疏感尽数消退,萧炎仍然是那个萧炎,温暖的气息环绕周身,一瞬间击碎了陌生与冰冷。

  虽然他与萧炎认识时间不短,但炎帝向来是守礼规矩的,还是第一次有这等亲近的举动。

  一下子,天帝全身都僵住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好似手脚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叫他动弹不得。可那人的怀抱实在是太温暖了,恍惚又仿佛落了一整颗心的绵绵春雨,让埋藏在最深处的种子都止不住的躁动起来,要顶开土壤,挣出嫩嫩的幼芽。

  润玉僵滞许久,终于是压不住这满心纷乱,他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也回抱住了萧炎。

  

  

  (七)

  牧尘托着下颔看了两秒,低头转来转去的开始满地看。药尘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半天才分辨出来他是在找东西:“牧小友,你在找什么?”

  “就是,无尽火域产瓜吗?”

  “……不产,但是我们产西瓜味的丹药,牧府要收吗?”

  

  

  (八)

  “我想在大千世界留一段时间,”润玉低声道,他的声音有些哑,仿佛夜里迷路失孤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按捺着自己的茫然,抬眼与萧炎对上,“不知无尽火域可否收留我?”

  那双秋水般的眸子蒙着一层雾气,随着他羽睫微颤,仿佛蝶翼在湖心划起涟漪,将那雾气一层层的推散了,便露出明净澄澈的美眸来。

  好像心里有什么空缺被填满,萧炎神色有一霎的凝滞,转瞬便轻声笑了起来:“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无尽火域还会拒绝客人来访吗?那当然是可以的。”

  润玉没有答话,重又把视线压下去了。

  他本来就是会把所有事情首先怪在自己头上的性格,何况萧炎的情况……好像还真得先怪他。萧炎本不应该欠他的,他心知肚明,是他欠萧炎的。

  可即使这般想,心里却仍然有点难受,对别人也不会这样,唯独对萧炎,他就是忍不住……都是被这个人惯出来的。润玉知晓,萧炎本就是外热内冷的性格,在天界的时候,其实除了天帝本人以外也没有人近得了萧炎的身。润玉又没有失忆,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他总会想之前萧炎是如何如何与他相处的,如今他亲自上门,萧炎却是这样的态度,看似温和,可是他又觉得完全是跟以前不一样……

  半是愧疚半是难受,浓烈的情绪压在他心口,巍峨如山岳,几乎让润玉有些难以呼吸了,他完全是勉强维持的笑颜,用行动鲜明的诠释出强颜欢笑的概念,还附赠一份神思不属。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炎看着他,轻轻皱起了眉。

  

  

  (九)

  有炎帝相陪,无疑是大千世界最高规格的待遇,自然也不用牧尊再看护了。但最近大千世界可能可能真的是太清闲了,牧尘死活要留在无尽火域,为此不惜签了三张采购契约。

  薰儿:“他就是想看八卦吧。”

  萧炎懒得管,反正都这么熟了,牧尘还是后辈,倒是不用他招待。事实上直白点说,他直接把牧尘丢到了一边,领着润玉上上下下的走了两圈,跟对方介绍大千世界,无尽火域,还去域外邪魔的战场遗迹观光,简直像是带着人参观旅游了。

  火域虽然尽是火山为主,但也不是没有清净的地方适合润玉待,这很奇特,连薰儿都看了个稀奇,唯独润玉的事情都是萧炎亲自安排的。都没有假手他人。

  但萧炎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也不太让其他人跟着,不是不行,只是他想跟润玉过二人的世界,其他人未免就有些多余了。

  在发现了炎帝这样的倾向之后,无尽火域之人就都退避千里了。

  眼下,他正在因为润玉的事情苦恼,他发现自己特意带着润玉散心的举动好像没有什么作用……

  “……你怎么跟那家杏花楼掌柜养的猫一样,吃的这么少?”

  润玉托着下颔,其实隐约有点察觉到萧炎的目的,又拿不准是否想多了。他不愿意看萧炎,不自然的偏转开视线:“没胃口。”

  “为什么?你想念家乡的吃食吗?”

  “我才刚来,有什么可想念的?”润玉抿了抿唇,努力维持平静,克制着自己不去看萧炎的眼睛,“我无事的,萧炎,你不必这般……”

  陌生?谨慎?温和?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最合适。

  萧炎凝视着他,倒是有些苦恼的模样,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要不这样,不如今晚我下厨给你做饭,你也好尝尝我的手艺有无精进。”

  这举动其实算是僭越的,然而润玉没有排斥。说起来,以前萧炎也总是在他身边会动手动脚的,但又从来不会到冒犯的地步,待得听清楚萧炎说了什么时,他微微一愣:“你还有这等手艺?”

  “那自然是有的,不过不常在他人面前显露而已。”萧炎轻笑,“你稍候片刻,若是等不及就先吃些糕点填填肚子。”

  “你用过饭之后,我带你一同去采药草吧,无尽火域种了漫山遍野的药草,各种各样都有,现在有的还在开花,你可能会喜欢?”

  萧炎待他的态度很柔和,言行举止一如从前,甚至或许尤有甚之,可润玉却觉得自己不能失陷在里面。他自认对不起萧炎,他不应该享受萧炎这般的态度,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虽然如此想着,可内心的动摇简直止都止不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朝着萧炎的背影,再次努力道:“客随主便,我不过是来此拜访,萧炎,这些日子已经很麻烦你了,但我只是想看看你所居的地方,你不必如此想着为我考虑……”

  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原本往外走的萧炎就已经停了脚步,原地站定了。

  他就这样在原地站着不动,似乎是想要忍住不说话。但这很快被证明是无用功,听到此时的时候,炎帝还是回过头,轻声打断了润玉:“但是我想啊。”

  润玉的气势一下子就被压住了。

  又不如说,可能他本来也不怎么坚持的住。

  他怔怔望着萧炎,望着这张陪伴了他百年,却比千万年都更入骨的容颜,突然觉得极委屈,极难过。他自己在天界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当着萧炎的面,被他强行克制的情绪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如同洪水轰然泛滥淹没了整颗心脏。他说不出话来,强要控制着情绪,试图装作无事的模样,眼尾却慢慢染了红。

  “如果不想笑就别笑了。”萧炎也没去下厨了,见着润玉这般神情,他也看不下去,不得不放下手重新走回来,语气听起来有点无奈,“我之前就想说了,唉,对着我不需要这样,我又不会笑你。”

  “那你会怪我吗?”

  “我为什么要怪你?”

  虽然口中这么说,可内心却有声音在说,我不是如此想的。

  倒也谈不上责怪,只是单纯的酸涩难受,仿佛守候在冰湖边千年万年生长的植物,终究汲取不到水分,有一点点枯萎了梢,征兆太过明显,瞧着那一点枯萎色,也难以自欺。

  面对着润玉的时候,仿佛全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都在蠢蠢欲动,诠释着他之前所有郁郁失落的缘由,野火燎原,趁风而起,一发便不可收拾。因为想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在润玉身边时还能够稍有平复,让他口不对心的说一句不在乎。但炎帝自己心知肚明,其实他在意的不得了,但他又能对着这般的润玉问出什么呢?

  他什么都说不出,问不了,看着润玉是强颜欢笑,他心疼,可他难道就……

  “……”润玉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很难不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说出声音来,因为连炎帝本人都没听清,不得不问了一句:“什么?”

  “……”

  这次润玉沉默了更久的时间,好一会之后,他才用气音轻轻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萧炎微怔。

  他没有预料到润玉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无声间似有轰然一声响,打破了厚厚的壁垒。温泉水便一点点流出来,哗啦啦流过四肢百骸,填补了所有空空落落的缺憾,化作火焰,炽热温柔的感情抚平了一切波涛,让全身都倏然柔软下去。

  好像不需要询问了,他本能的就知道润玉是不是在说谎,又或者是不是真心话了。

  能让天帝说出这样一句话……多不容易啊。

  笑意蓦然就自他眼里蔓延出来了,萧炎抿了抿唇,还是没能抿住唇角的笑意,干脆也不急着去弄吃的了,重新在润玉身边坐下,一手搭着他的肩头:“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

  他停顿了一下:“是真的。”

  润玉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视线相交,犹如镜面的两端,他徒劳的张了张唇。

  “……”

  “?”

  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润玉倏然阖上眼眸,妄图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可他已经眼尾湿红,声音中的颤抖却足够将他出卖的一点不剩:“那你为什么……不记得了?”

  “……对不起,”萧炎伸手将润玉扳过身来,半揽半抱间嗅到天帝身上淡雅的清香,犹如梦境中安抚人心的暖意,他不由得轻轻叹气,抵在润玉肩头,“是我错了。”

  

  

  (十)

  润玉并不觉得萧炎有错,错什么呢?难道怪他想回家吗?

  不应该的。

  萧炎在他身边陪了一百年了,堂堂大千世界的守护者,不计回报在他身边守候了一百年,在那之前,萧炎的生命也没有过几个几百年,这段时间对萧炎已经足够长了,他有什么理由怪萧炎。

  他只能怪自己。

  以前的润玉别无所求,天帝也不应有所求,在他遇到萧炎之前,在他失去萧炎之前,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短短一百年,一点都不长,竟然像是在他的生命里硬生生烙下了一道疤痕,永远无法再痊愈。润玉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习惯于萧炎的存在,而不习惯于与他分别。

  很难想象,他会生起这样的期望。

  现在的润玉贪心了,他想要萧炎在身边。

  过分的是他自己才对。

  修长温热的手指在他眼角蹭了蹭,润玉心思纷乱,沉浸在无边无际的自我厌恶中,根本没有反抗,任凭下颔被托起,对上的却是极为温柔的视线。萧炎定定望着他,安安静静的,可润玉却能从那双黑眸中望见自己模糊缩小的倒影,犹如灵魂的投射。

  他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侧过头去,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狼狈,却听到萧炎在后的声音,带了点迟疑:“虽然这么说有点自作多情,但……我总觉得,你是不是因为我不高兴?”

  “……”

  “润玉……你是不是喜欢我?”

  

  

  (十二)

  如同被揭穿了伪装,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润玉身体一震,这下他不记得自己的难过委屈了,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下意识的就要反驳:“本座——!”

  但他的反应太大了,却已经足够给萧炎提供答案,后者一瞬便笑了起来,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下去,满满的,洋溢出高兴的意味。

  “没事的,不必这么生疏,”他松手慢慢摸了摸润玉的长发,眉眼弯起,仿佛一种柔和的安抚,“你别急,这话是我说错了。应该我说的,虽然我不记得之前……但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我还是喜欢你,润玉。”

  润玉的声音一下子收住了,戛然而止的句子像是绞丝扯线的毛团凝滞在气管里,梗塞到几乎会感觉到有些呼吸困难。他呆愣的看着萧炎,嘴唇发干,不知所措。

  萧炎抱了抱他,贴近身子很轻的用鼻尖蹭了下鼻尖,似乎是在试探他有没有应激反应。

  润玉想,萧炎是不是误解了他们以前的关系?

  ……可是现在……也不必说了吧。

  他阖上眼眸,感觉到柔软的触碰落在眼尾,用唇轻轻拭去湿意。言语没于咽喉深处,如龙溺于水,终是没有说出口。

  一直以来,润玉都对感情不甚明了,如一块冷硬的顽石,被萧炎这般阳光雨露朝夕相伴,日日浸润过后,才缓缓生出石中花来。

  即便花枝脆弱,枝叶稀疏,可他到底是有了心,就好像是他贫瘠的灵魂中终于开出了一朵花,叫他看见了色彩和风景,是所有的美好。

  再不能回到从前。

  

  

  (末)

  “好了,不难过了,我一直喜欢你的。”

  “……嗯。”

  

  

  (尾声)

  萧炎曾经在六界待了一百年。

  这本不应该,炎帝追求新鲜感,很少会在一个世界过久停留。但很少,并不是没有,万事总有意外难预料。

  意外就是,他在六界的第三天时,对天帝润玉一见钟情。

  三百年前,天帝度情劫不过,反而为情所伤,自此立誓不再踏足魔界,负起天帝职责,无心外物。

  萧炎了解了过去的情况,给了自己一百年的时间。

  对于寿命不受约束的仙神,一百年不长,却也不短。炎帝是个很通透的人,即便是爱,也爱得洒脱。自古成王败寇,愿赌就要服输。既然润玉心中还有他人,本是无缘,他也不会给他所爱的人带来困扰。

  既然一百年都无法打动润玉,那么他放手吧。

  算上在其他世界游玩的时间,他在外总共待了一百一十二年。于是,在辞别润玉之后,回到大千世界之前,利用时间流速不同,炎帝直接抹去了记忆中的一百年。

  他选择了放手,便当从未相识过,总不好让他喜欢的人困扰。 

  情人易得,真情难寻,炎帝向来是豁达的人。

  ——最起码,他自己以为他是豁达的。

  他之前大抵没有想过,就算抹去记忆,灵魂也会记得痕迹,就算再次见到润玉,他还是会对他一见钟情;他之前大抵也没有想过,向来冷清孤傲,对万事万物漠然视之,连离开天界都极为罕见的天帝,居然会为了他跨越世界,不远万里来到大千世界想看他一眼。

  时也命也,如溪流解冻,云舒风涌,春盛之景,一切美好的巧合都会发生,因为他们是萧炎和润玉,因为他们共处的一切时间都有价值,从不曾虚度。

  

【FIN】


【原作向短篇合集】 

   

*其实是写多了炎追玉,想写玉追炎啦……结果只有玉玉自己在多想

*彩蛋是天界分别。

*求评论啦!!!!!想要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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