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叶草-君筠

【锁灵之约（杨敬华重生）】第五十约·有始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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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熙不是第一次看黄泉之镜，他很快就发现这次意料之外失控让自己误入了杨敬华的黄泉之镜，想想也知道看完记忆自然会退出去，浏览黄泉之镜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杨敬华甚至都未必会发现。

但他没有想到从一切的开始，明明是他记忆中的开始——那竟然会是不一样的。

  那是尚且带着一身天真稚嫩少年意气的杨敬华。

  他所见的杨敬华，最初就仿佛是被促生长的植物，已经枝叶丰满锐利，而眼前所见的影灵还是懵懂的幼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却没有去掌握，脆弱着…却似乎更为真实。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灵能力脆弱而渺小，被迫拿起落月剑第一次学会变身，在摸索中不断的犯错不断的受伤，不断的成长———

   那是杨敬华啊。

   落月剑一剑穿透胸口，亲手斩碎流苏绳为你执剑，他山琼玉崩碎的误会，风雪中的灵魂召唤术…熟悉的事件陌生的情节，从细微末节开始的改变，蝴蝶翅膀扇动起终于在太平洋彼岸掀起一阵飓风。

   那是他吗。

   端木熙抬步想走近一些，但他没有杨敬华“真正黄泉之镜”的能力，他被隔离在看台下做一个看客，无形的高墙刻意将他阻挡在外让他静静观看这场漫长的故事，他无法靠近一丝一毫。

   在一次次的误会和危机中相互靠近，如同相依的刺猬，在寒冬的漫天冰雪中试图取暖，却生怕被刺扎伤不敢过度紧贴，一点点试探着对方，也逐渐找回自己。

   生命中最大的幸运是遇见你。

   他似乎明白了又没有明白，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毕竟是他自己，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会怎么做，甚至能猜到接下来的剧本情节，猛然他恍惚想起车祸后第“一”次初见杨敬华醒来时眼里交错混乱的情绪万千，被震惊顷刻掩埋一闪而逝快到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的冰冷死寂，他明知道人生的道路有那么短暂，一瞬间的刺痛如千刀万剐，他几乎不敢再看故事的结局。

    禁术缚魂。

    端木熙在此前就能感觉到自己撑不过这场祭祀，想让杨敬华存留下去大概是他这一生唯一的自私，端木熙何尝不懂，杨敬华何尝不懂。

    在葬礼上秦诗瑶哭到险些晕过去，端木寺芸扭过头不愿直视却红了眼睛，神龙章轩站在暗处拉下了兜帽，端木寺明抬手摘下眼镜看不清水汽。

    唯有杨敬华站在旁边，如同一座没有任何生气的石像，自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是的，端木熙始终相信时间会洗刷一切，他知道杨敬华会痛苦会难过，但他相信一切终会过去，就像秦诗瑶会忘却对他的爱，端木寺芸会接任阳冥司，神龙章轩会回到他自己的家，端木寺明会继续人生漫长的路。

   他没有想到杨敬华会那么绝望。

   人死后有三个阶段，在他死后杨敬华也差不多经历了三个过程，漫无目的地在世间徘徊，浑浑噩噩不知岁月，被秦诗瑶找到之后，也许是恢复了清醒，却又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试图找到复活灵魂的方法哪怕心里知道阳冥司不存在灵魂。曾经的影灵走过或许一千个一万个地方，重新拿起了落月剑。

    鲜红的血色流过银白的剑刃，他看到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呈空洞的黑色，如同已经死亡了千万年的荒原。

    继承了他的力量的杨敬华在他死后，是世间最接近于神的存在，哪怕端木寺芸都要稍逊一筹，因此在这位影灵想要复仇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制止。端木熙死了凭什么就连司徒家的人都还在监狱里活的好好的呢，他知道杨敬华会这样想，一定会这样想。

   接到消息的神龙章轩调动监察司的力量压下那些“灵异”死亡事件，亲自去劝说杨敬华。杨敬华不想讲理但并不是不懂讲理，最后还是接受了神龙章轩的好意，独自回了静灵山。

   端木熙被埋葬的地方。

  按理说祭司是要进祭司冢的，但是端木熙是倒在祭坛上的，杨敬华重伤了所有敢于动这个念头的人，最后才把端木熙埋葬在了后山。

   雪白的大理石墓碑，高大而冰冷。他看到杨敬华抱着膝盖在旁边坐下，把头靠在上面，闭上眼，保持着这个姿势再没动过。

    一天，一天，又一天。

    他看到秦诗瑶来过，端木寺芸来过，端木寺明来过，神龙章轩来过，寅哲来过花羽来过，但是没有人能够再劝动杨敬华，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曾经的影灵都只是安安静静靠着墓碑坐在那里，不动，不笑，也不说话。

    像一具早已死亡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

    仅仅因为他让他留下。

    春夏秋冬风雨晴雪，他跟杨敬华不过在一起经历了区区两年，杨敬华却付出了不止十倍百倍的时间等他守望他。

    心脏跳动着被剜出是什么感觉，呼吸被身体的本能所遗忘又是什么感觉，他曾经听说过古代的凌迟之刑，他想即使那也不能比此时让他更觉得痛，如同在极寒的腊月伸手捧起冰冷的河水，痛楚从指尖蔓延到全身甚至发梢的末端，每一滴血与骨髓都冻结起来，寸寸碎裂。

为什么杨敬华会有与资料不符的灵能力，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熟悉落月剑死不松手，为什么杨敬华会知道神龙章轩会恨透了司徒家，为什么杨敬华会对他有过于旺盛的保护欲——

    端木熙死死扣着无形的墙壁，盲目而慌乱的想要穿过它，尽管明知一切都是隔着时空最无能的挣扎却还是拼命尝试到筋疲力竭，直到没了力气他沿着墙面慢慢滑落下来，跪倒在地上，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有始无终，不若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