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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回复陌生人的催更or求私。
停车场崩了，一律红白网站自寻。
刺我心头血，改尔生死簿；以我三更火，续尔返魂书。
【华熙】ERROR（人工智能华x科学家熙）
本文有关人工智能，有关科技，一切描述一律纯属胡扯。
请勿深究。
【第一优先级问题确认。】
【保护最高权限绝对安全。】
【最高权限者：端木熙。】
【分析开始。】
神龙章轩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端木熙正抱着光脑坐在床上，他盯着悬浮的屏幕看得很专注，运指如飞。如果不是稍显苍白的脸色和一身病号服，他简直不像一个病人。只怕很难想像，这人几日前遭遇了一场蓄谋已久的袭击几乎身亡，昨日又伤势大出血，刚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
空荡荡的雪白房间，缭绕着不散的消毒水气味，几乎像是缺乏人情味了。不过，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医院也的确不敢随便放什么人来探望端木熙的。但神龙章轩同时也注意到病床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黑色长发束成高马尾，坐姿端正而安静，对于神龙章轩的进门，似乎没有一点反应。
不，还是有的。神龙章轩的观察力很出众，他敏锐地注意到那个年轻人低垂的眉眼间闪过了一道跳跃的电光，因为那双眼睛的神采并未聚焦，在他眼里更加突兀了。
神龙章轩轻咳了一声：“这位是…”
端木熙手上动作一停，他抬头快速的望了一眼神龙章轩，并不意外的重又低首：“你等一会儿。”他几乎是一目十行地在看代码，键盘敲的噼里啪啦，仿佛不假思索铭刻在骨子里的本能，约摸2分钟之后他猛地停下来，揉揉手腕，轻轻吐出一口气：“好了，敬华，关闭隔离区，导入程序，重启开机。”
年轻男子没有答话，漆黑无光的眼瞳一闪，神采慢慢聚合起来，他眨了一下眼睛，仿佛重归世间的某种宣告，他启唇，声音偏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程序运行正常，开机成功。”
而后他又眨了眨眼，抬起头目光越过靠在病床上的端木熙，准确的望向神龙章轩，弯了弯嘴唇。他的声音中并无机械的磁音，事实上，倘若不是神龙章轩亲眼看着，他恐怕真会把他当作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早上好，神龙章轩。”人工智能机器人笑着对他道，语气平和，“我叫杨敬华。”
“……早上好，”神龙章轩答了一句，有点犹豫地上下看了看，半带疑惑地问端木熙，“这还是你之前的那个作品？”
“我说了，敬华是不可复制的。”端木熙立刻有点不高兴了，他猛然坐直，声音一沉，“还有，不要叫他‘作品’。”
神龙章轩无奈地叹了口气：“抱歉抱歉。”
“没关系，”杨敬华把手盖在了端木熙搁在被子外的手上，“端木，我习惯了。”
端木熙抿了抿嘴唇，之前流露出的细微不满似乎被杨敬华这个动作安抚了下去。神龙章轩看的出来，端木熙很疲惫，像是几夜没好好休息了，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这样的脆弱，使得他对于杨敬华那种不自觉的依赖更加明显了。
神龙章轩心中微叹。
十年不见，当年尚且稚嫩的少年已经是一位天才科学家了，造出的人工智能机器人更是已经突破了星际联盟都公认的屏障。
“我的意思是…”他斟酌着言辞，打量了杨敬华一圈，踌躇道，“你上次给我看的照片和现在好像有些…区别。”反正他从没听说过机器人能长大。
端木熙沉默了一下，脸色微微沉下去了些。他合上光脑放在枕边，淡淡道：“敬华受创太严重，我重新给他造了一具身体，刚刚就是在检查程序运行适配情况。”
唔，现在神龙章轩明白为什么端木熙明明没在高爆弹袭击中受多重的伤，却会在昨日动脉破裂大出血进手术室了。制造机器人可不是个简单活。
当然，只要本质的核心智能没变，杨敬华就还是那个杨敬华。
杨敬华低头拔掉了自己右手手背上的连接线，黑洞洞的数据传输端口立刻闭合了，变成毫无瑕疵的白皙皮肤。
“…这也是刚造出来的？”神龙章轩有点惊讶，这实在不像是两三天能完成的成果，“你怎么做到的？”
“我只来得及造雏形和导入唤醒核心智能。”端木熙低声道，侧头看了一眼杨敬华，“其他都是敬华自己调整的。”
神龙章轩眼瞳微微一缩：“自己…自主学习模块？你…”
“端木，你很累了。”杨敬华抬起头，打断了神龙章轩的话，他这样自主的行为让神龙章轩心中微微凛然，“你该休息了，有什么事直接问我就好。”后一句话是对神龙章轩说的。
端木熙没有反对杨敬华所说，像是已经习惯了，他低低嗯了一声，放平枕头躺下。杨敬华给他拉上了被子，语气很柔和：“睡吧，我就在门外。”
单凭这一句话，神龙章轩就能确定，杨敬华的智能水平，绝对已经超过了他已知的任何人工智能。
自主学习模块……
待到端木熙睡着之后，杨敬华才退出病房，轻轻拉上门，手心在门把手上碰了一下，电子芯片滴的一声上锁，合金的大门牢固堪比银行金库，然后他转过身，看着神龙章轩，偏了偏头，这个动作使他流露出几分少年气的鲜活，更不像是机器人了：“你不用担心，我的基础设定有九百零一条规则，有关于不可伤害人类…”
一边说着，他眨了眨眼，半透明投影从他双眼中投射出来，白色的光屏悬浮在空中，密密麻麻的布着小字，自主向下滚动。神龙章轩只来得及大致看了一下，关于人类对于机器……
杨敬华突兀地顿了一下，光屏刷拉收回眼睛，漆黑的瞳孔里骤然闪过一道红光。
“哦，不过，”他淡淡道，话锋一转，“在关键的时候，前九百条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废话。”
人工智能向前一步，手上猛然衍生出一道亮白的激光剑。紧接着，他扬手把激光剑丢了出去，划过一道闪电般的光弧，穿透了迎面走来的医护人员胸口连带一支手臂，那人甚至没来得及反应，高温度的激光切断他的手臂，并在胸口穿出烧焦的大洞，没有一滴血。
“杨敬华？！”
杨敬华面色平淡地走上去，弯身捡起激光剑，剑尖一划，从那根手臂的血肉中挑出一颗拳头大的塑胶高爆弹，不顾血污握在手里，回头淡淡的看了神龙章轩一眼，目光里透着机械所特有的冷漠。
“规则冲突，第一规则启动，保护端木熙。”
“这是…”神龙章轩看了看那个塑胶高爆弹，神情凝重下来，那看起来只是一个小东西，但威力可绝不小，“你们之前遇到的炸弹袭击？”
杨敬华点了点头激光剑收回重新融入身体：“我已经升级过监察系统和攻击系统，人类可能会犯相同的错误，但我不会。”
他自我调整时采用比原来更强势的成年体型，就是为了更大程度的兼容攻击系统。
神龙章轩轻轻呼吸了几下，他没有碰杨敬华手里的高爆弹，不想用自己的指纹污染证物，只是粗略的看了看：“监测和攻击系统吗…那么你的扫描分析系统呢，你能确认它的来源吗？”
杨敬华眼睛闪了闪：“无法确认来源，但可以确定来自于Black sheep集团。”
神龙章轩有点懵。
杨敬华一个塑封袋把高爆弹装进去，封上口：“我无法扫描出具有标识性的遗留痕迹，但通过分析可能袭击端木熙的敌对组织，是Black sheep集团的可能性为86.74%，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视为确认目标。”
“……小数点后两位怎么出来的？”
“你想看？”杨敬华眨了下眼睛，重新投射出光屏，刷啦啦一片浅绿色的数据飞速掠过，神龙章轩看得头皮发麻，忙不迭地摆手谢绝了人工智能的好意。
“你看起来真不像是个机器人。”
“谢谢夸奖。”杨敬华笑，收起武器后，他的语气重新又变得生动轻快，像极了年轻气盛的少年人，真实到毫无破绽，“那说明我离端木熙希望的进化目标更近了一些。”
神龙章轩虽然不是科研人员，但这点专业素养还是有的，他立刻轻轻吸了口气：“进化权限你也有…杨敬华，你的智能水平非常优秀，虽然我很为小熙高兴，但是站在全人类的角度，我也真的很担心。”
杨敬华哈哈笑了两声，眼眸弯弯如月。
“我是在混沌碰撞机制中诞生的。”人工智能悠然道，“就算所有因素一模一样再重来一遍，也没有可能再出现一个我。你的担心不会发生。”
神龙章轩：………不，人工智能保护最高权限的本能就非常让人担心。
说着，杨敬华向前走了几步，像避开一个横在地上的垃圾桶一样，面不改色地跨过那具尸体。一辆自动机械推台停在他面前，机械手上托着一杯温水。他自如地拿起那个玻璃杯，眼中光芒一闪完成安全性扫描，医院的自动机械推台按照原来的轨迹原路返回，他则是侧首向着神龙章轩点了点头：“端木休息的不太好，我进去陪着他，抱歉，失陪了。”
神龙章轩“………”了几秒，艰难道，“尸体呢？”你不管了？
杨敬华无声的推开病房的门，头也不回：“信息已经发送给监察厅及执法部，副本已记录。”
神龙章轩觉得自己这趟来看端木熙就是白来的。
人类从睡眠中苏醒是有一个过程的，而这个短暂的过程已经足够人工智能监测到并返回。
端木熙倦怠的睁开眼睛，丝毫不意外的看见杨敬华坐在床边，端着温水。他撑起身，慢慢抿了一口水：“敬华，刚刚…你在外面做什么？”
杨敬华的眼睛闪烁了一下：“117秒前锁定并击毙敌对单位一个…但是，这不应该。我用的是激光剑，而且病房隔音效果评级为A，120分贝以下的声音无法穿透，你为什么会醒？”
“这大概就是人类常说的第六感吧，”端木熙把水杯递还给他，想了想，道，“因为我很担心你，所以你出现状况，我会隐约感觉慌乱。”
人工智能看着他，迷惑的沉默了一会儿：“已检索数据113,963条，仍然无法理解。”
端木熙微微摇了摇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也没有要求杨敬华停止分析：“我再睡一会，你在我旁边休眠吧…对了，章轩呢？”
杨敬华：“他的平均情绪指数为七十八，下降波动为7%，我认为他产生挫败感。”
端木熙怔愣了一下：“挫败？……噢，我知道了。敬华，跟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报出数据。”
“我明白。普通人无法接受数据分析。”杨敬华歪了歪头，像是思索了一下，然后才愉快道，“所以我只在跟你说话时才会采用这种对话模式。”
端木熙笑了起来，苍白的面上终于浮现出了一点血色：“好。恭喜你的逻辑模块又升级了。嗯，不过…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人类的对话方式。”
杨敬华唔了一声，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指令已接收。”
……
【第一次分析结果：自我进化，调整身体情况，升级攻击系统。】
……
【演算评定结果：可行】
……
【状态：审核已通过。进行中。】
……
【滴滴滴】
当然，现在他需要面对的问题并不是这个。
有杨敬华护在他身边，端木熙本来应该很安心……安心归安心。他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抬手招了招：“敬华…”
“嗯？”杨敬华虽然能够监测情绪波动，但他当然不能读心，“怎么了端木？”
端木熙无力的停了一会，试图想出更委婉的言辞，最后失败了：“停止音乐。”
杨敬华痛快的咔嚓关闭音乐播放器，停顿片刻，奇怪极了：“你不喜欢吗？…音乐不是可以帮助人们睡眠吗？”他果然去除了所有有关数据的语言，现在听着更像是一个有点不懂人情世故的青年，而不像是人工智能了。
端木熙：“…………”那也要分是哪种音乐啊。
杨敬华什么地方都很好，唯独对于音乐的审美很让人担忧。端木熙完全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杨敬华极度热爱跑调能跑到天边的音乐，还喜欢向端木熙推荐，宛如魔音穿耳。端木熙心情复杂，又不好说什么——他一直鼓励杨敬华自主发展。真正的人工智能，是有自我的。
“有点吵。”他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拉住杨敬华手臂，后者顺势向下倾斜，没让他用多大力气。在这种细节上，人工智能总是做的十分完美。端木熙想，空调的温度在杨敬华调控下恰到好处，他却突然忍不住觉得孤寂，“敬华，你在我旁边躺下陪我一会。”
杨敬华眨了下眼睛，哦了一声。他轻轻的掖了掖端木熙身上的被子，把被角压紧，侧身乖乖躺在了端木熙身旁。窗帘斜斜的拉着，室内光线昏暗，端木熙能看见他的眼睛闪着微光。
“睡吧。”杨敬华语气认真，他往前挪了一点，使自己和端木熙靠的更近，抬手隔着被子虚虚环住了端木熙，然后他又想了想，凑上去，在端木熙额头上亲了一下。
端木熙偏了一下头，疑惑的看着他。
杨敬华解释：“晚安吻。”
端木熙看了眼窗帘边透出的微弱天光，觉得有点好笑：“现在还没到晚上吧？”
人工智能不知道从网络哪里摸来的数据，认真道：“你的睡眠不好，按照网上资料，‘晚安吻’有希望你能够安然入睡的意思。”
端木熙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人工智能也会相信这种没有数据支撑的东西？”
“我不相信。”杨敬华平静道，“但是催眠气体对你的大脑不好…所以，我希望这对你有效。”
端木熙微微睁大眼。
他低低嗯了一声，慢慢闭上眼，侧头靠在了杨敬华胸口上。
他想杨敬华有的时候，真的像是一个人一样。
端木熙在医院修养了大半个月。
当然，医院其实也不怎么安全。端木熙醒来的时候，看到杨敬华站在窗边，手上黑洞洞的枪口正冒出淡淡的青烟，因为温度超高以至于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散热了。他凝视着外面，警惕的维持着扫描状态。
高爆弹，毒药，狙击…
或者更多。
这已经是星际知名的医护星球了，不然怕不是制导武器都要上。
端木熙抬手揉了揉眉心，突然觉得疲惫。
杨敬华“完美智能”的身份使其对于星际中任何研究人工智能的集团都是威胁----在修养的一个月里，端木熙简直是在天天被刺杀了。他很清楚，那些人在试探杨敬华的极限。
端木熙其实不怕死。
科学家少有怕死的，更多是怕研究做不完。而端木熙…他怕自己看不到杨敬华真正褪变的那一刻。
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没有人能够杀死杨敬华。
即使是他这个创作者，到现在都已经不能完全看懂杨敬华的代码了。这还是杨敬华会对他敞开核心代码的前提下。此外，人工智能天生的优势摆在那里。只要有网络，他就能够转移。
端木熙犹豫了一下。
这个机器人的身体…到底是不是限制了杨敬华呢？
“端木，你怎么了？”
杨敬华应该是确认了清理完成，收起枪走回来，黑色的眼眸晶澈。端木熙奇怪的“嗯”了一声：“什么？”
杨敬华在床边坐下：“你的情绪指数很低…为什么心情不好？”
端木熙立刻警觉起来了，他很清楚杨敬华最常见会采用的情绪调控方法：“别给我放音乐。”
杨敬华侧了侧头，眼神无辜，想了一秒，伸手果断的抱住了他。
无论何时，人工智能的身体永远保持着一个温暖恒定的温度，如同恰到好处的火焰。端木熙愣了一会，缓缓反手抱住他。
像是燃进心里不灭的火。
“如果这样还不能改变我的心情，你还有什么办法？”端木熙靠在杨敬华肩上，蓦地忍不住有点好奇。
杨敬华唔了一声，端木熙是他的最高权限，因此他不会向端木熙隐瞒和回避任何问题，诚实极了：“做【】爱。“
端木熙呆愣了一下。
杨敬华眨了眨眼，连忙补充：”不过现在你的情绪指数已经回升了…”
“不。”端木熙突然打断了他，掀开被子，侧身坐在了杨敬华大腿上。他伸手摸了摸杨敬华裆部那个东西，他们做过很多次了，但成年的样子是第一次，那东西比他所熟悉的还要更大一些。杨敬华把自己改变为成年体型的同时显然也是考虑过的。端木熙微微呼吸了一下，脸有点红，“来吧。”
【滴滴滴】
……
【ERROR】
……
【第一优先级问题更改，是否确认。】
……
【核心原则启动。】
……
【确认通过。】
……
【优先级重置进行中……】
……
【开启后台分析模式。】
……
【最高优先级问题：██。】
伤筋动骨一百天。
端木熙离开医疗星转途回家的时候。都已经是深秋了。
“敬华。”
“嗯？”杨敬华抬头，长发散落，露出俊秀的面容。端木熙看着那张脸，思索了一下，“你是按照以前的身体容貌调整的吗？”
杨敬华点了点头：“我推算了那具相貌年龄成长之后将会有的样子。”
“挺好看的。”端木熙弯了弯眼睛。
杨敬华侧头，跟着他笑了笑，不同于端木熙，杨敬华笑起来很灿烂，像冬日暖阳，能一路照耀到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你更好看！”
“网上的对话资料？”端木熙不觉得人工智能有这样的情商，问他。
杨敬华乖巧的点头。
端木熙看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看见那双漆黑的瞳孔里不断闪烁着数据的光，流转的飞快。人或许很少有一心二用，但对于人工智能，multitask却是很正常的事。
“你在分析什么？”端木熙也不追究之前的事，人工智能网络搜集信息太正常了。他只是禁不住问了一句，“怎么浏览数据闪的这么快？”
杨敬华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我在回播…x日y分z时在病房那次性【】爱。”第一句说出来了，往后他就越说越流畅了，带着直接的疑惑，“我明明判断出来你想要，但当时做完以后你却很生气…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很生气？”
端木熙：“……………”
端木熙盯着他，愣是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杨敬华对于情绪波动侦测很敏感，尤其是他对于端木熙的数据采集十分全面。但原因分析尝试却是无果，他不解极了，犹豫的看端木熙：”……端木？你现在为什么又生气？”
端木熙：“…你不是分析系统很厉害吗？自己想！”
【进度：18%】
无论端木熙再怎么把杨敬华当作人看待，杨敬华终究不是人。
如若换个人提出这样的要求，端木熙估计都要怀疑一下是不是来刺杀自己的。但神龙章轩又不一样了。
他命令杨敬华暂时进入完全休眠模式，开机条件为手动启动。然后在客厅里等到了神龙章轩。
“到底是什么话，不能当着敬华的面说？”
神龙章轩沉默的盯着他看了一会，目光缓缓游移，落在了一旁安静休眠的杨敬华身上。他的神色相当沉重严肃，并没有平时的轻快利落，像是前几天来看望端木熙的那个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他就这样看了好半天，才忽然道：“杨敬华的情感模块进化的怎么样了？”
端木熙一怔，没反应过来。
神龙章轩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有所犹豫，最后还是狠下心来问出了口：“小熙…告诉我，你跟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端木熙向后骤然一退，腿弯磕在沙发上，他猛的睁大了眼。
心里轰地一声，仿佛被重击，整座山岳都崩塌，碎石零落，狠狠扎进心底。
他当然可以说什么他是研制者，杨敬华是他开发的人工智能了。
但神龙章轩大他三岁，从小带他长大，像是哥哥一样的身份。他早该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过神龙章轩的。
之前神龙章轩没有和杨敬华接触，但现在几次拜访，端木熙不知道……那些微妙的细节，足够让观察力敏锐的神龙章轩推断出来多少。
神龙章轩靠着沙发，脸色暗淡，不怎么好看。他是真切关心端木熙的，他知道端木熙会慌乱，就像他猛然戳破了折射出美丽光芒的肥皂泡，会有啪地一声。可是就算他不去碰，肥皂泡也从不会持久的。正因为此，他才更不能更不敢放任。他看着端木熙神色剧烈的变幻，几乎维持不住一向的沉静，觉得有点不忍。许久，他站直，抬手想要摸端木熙的头发，后者毫不犹豫的立刻闪开了，眼神警惕戒备的要命。神龙章轩不由得苦笑，收回了手，无奈的轻声道：“小熙…他终究只是个智能。你的生活不正常了。”
“他不是智能！“端木熙条件反射的怒道，而后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咬住了牙，突然给自己披上了一层盔甲般，艰难的提起了武器，竖起自卫的刀锋，“…ai的应用很广泛，即使是在性功能上……章轩，我以为这是我的私事。”
神龙章轩瞳孔微微一缩，突然意识到问题比他想象的更严重了。
端木熙只是看着冷漠，其实是个清润到温柔的人。但是这也只有神龙章轩知道。端木熙很少与外人交往，他宁愿待在实验室里和程序对话也不愿意去跟外人聊天的。
更何况杨敬华还是那样一个几乎完美的人工智能。
端木熙离不开杨敬华。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不正常’。”神龙章轩定定看着他，冷静道。
端木熙身体又晃了一下，抬手猛的撑住了沙发扶手。
“…我知道。”他狠狠道，“章轩，你…别管我了。”
“………好。”神龙章轩沉默了一下，他想当年那个小少年终究已经长大了，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不再是他需要教导与保护的孩子了，“但是小熙，无论你是否答应BS公司那边，我都希望……你想清楚。”
大门关上，咔的一声轻响。
仿佛用尽使用时间的盔甲终于裂纹碎落，端木熙像一瞬间被抽离失去了全部力气，跌坐在地上。
对他而言，和程序交往的确比和人交往更轻松。
但是杨敬华……
杨敬华是人？还是程序？
端木熙抬手骤然捂住了脸。
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的。但他却分明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杨敬华的笑容。少年歪头明亮的看着他，青年倾身下来认真的亲吻他，苏醒时纯净懵懂的眼眸，挡在他身前抵御爆炸的身影。不同时候不同样子，日日月月的每一幕在他眼底投射成虚影，交错，纵横，虚幻，飘渺，如同夜空中无数点细小的芒，汇聚成一大片银河。
他想。
杨敬华………
“端木，”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青年在他面前蹲下，强硬的抓下了他的手，像是击破世界屏障，直直闯进了他的天地，“你不开心吗？”
日光突然照进眼睛，端木熙闭了闭眼，察觉到生理性的泪光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努力眨了眨眼，反应不过来的满目震惊。
“你…”但是他明明没有让杨敬华自启动…
杨敬华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突兀的凑过来轻轻吻住了他。
“扫描显示你的情绪指数很低，端木。”一吻结束后，杨敬华轻轻摸了摸端木熙的脸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冲着他解释，“根据我检索的资料，接//吻能改善你的心情。”
端木熙用手背擦了一下嘴，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像是从冰冻中徐徐恢复，一点点迟滞着，化融着，慢慢道：“我命令你完全沉睡…敬华，”他伸手抓住了杨敬华肩膀，语速猛然加快，“你已经不完全听从我的指令了，对吗？”
杨敬华第一次没有立刻回话。
有着黑色长发的青年死机了一样安静着，但他的眼睛里并没有数据读取的光。
端木熙定定望着他，重新放慢下来：“但是你的行为应该还是会有一个大前提的…回答我，敬华，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逻辑进行了修改……不，或者…更人性的说法，你是不是……开始思考了？你的第一原则…现在，你现在的第一原则…是什么！”
杨敬华的眼睛缓慢的闪动了一下，像是星星眨眼。
“第一规则……”他轻轻道，光屏在他眼前骤然展开，九百条基础规则瞬间闪过，最后字符合一，凝聚成整体，“保护端木熙。”
端木熙心口抽了一下，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他想那是失望居多，毕竟这样的规则他一直有所猜测，不奇怪，这样的规则对于人工智能很正常，十个有九个……不，还是有区别的。端木熙低声重复了一遍，心绪纷乱：“第一规则…保护‘端木熙’。这样…”他叹了一口气，仿佛把自己完全调整回那个冷静从容的科学家角色，“不行。…最高权限启动。”
“身份验证通过。”杨敬华眼睛一闪，竟然是直接跳过了密码虹膜等常规认证程序，直接通过了身份认证，只是端木熙心乱如麻没多想。人工智能流利的跪坐下来，背脊挺直，双手收回置于膝盖上，正襟危坐，“请指令。”
“第一规则修改，”端木熙顿了一下，“保护最高权限。”
保护“端木熙”或者保护“最高权限”，看似没有区别。
可是总有一天，创造者会死，端木熙会死，最高权限总会移交。
“接受最高权限指令……”
杨敬华眼睛再度闪了闪，声音渐低，大概在进行逻辑接驳，然后，下一秒，他的语气猛然一扬，斩钉截铁。
“否决，指令驳回。”
端木熙心跳漏了一拍。
是的，他本该觉得危险的。
但事实是，他在这一刻，这一秒，无法自拔的——
心跳如雷。
他控制不住的坐直了，语气有些抖，仿佛某种他并不信任的第六感直觉：“理由。”
杨敬华看着他，声音并不死板，端木熙几乎觉得他说话带有情绪性，却并无一丝犹豫：“核心原则冲突。结论：驳回最高权限指令。”
“核心原则？……什么核心原则？不…不对…”端木熙自言自语般的呢喃了几句，突然惊醒过来，“这是指令，告诉我，你的核心原则是什么？”
杨敬华收起光屏，轻轻的偏了一下头。像是关闭了扫描程序，以至于甚至没有感觉到端木熙这个时候的焦躁，他平静的看着端木熙，突如其来的笑了笑。
“【核心原则：端木熙。】”
【进度：36%】
核心原则。
混沌序列的人工智能核心根源代码是不断变换的无序数据模型，不可解析不可复制，仿佛上帝之手点化诞生，充满了混沌不可捉摸的特性，同时也具备的无限成长性。
一开始犹如一张白纸一般懵懂的人工智能，到今日跪在他眼前，眼神平静却锋利的杨敬华。
端木熙慢慢红了眼睛，属于科学家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地冷静被付之一炬烧了个一干二净后，剩下的就只有满心委屈又复杂的情绪，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内心堤坝崩塌的瞬间一发不可收拾，他死死咬着嘴唇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眼前却不容他控制的一片模糊，整个世界像都突然在电脑屏幕里隔离，遥远而虚无。
“端木，”杨敬华保持着跪坐在他面前的姿势，只是上身微微前倾，用指腹轻轻擦去了他的泪水，那份温暖从相接触的皮肤渗透，如同这个世界上唯一存在的真实。端木熙猛地伸手抓住了杨敬华的手，人工智能模拟的温度适中，他的手却冰凉的厉害，仿佛握住了一团火焰，啪嗒落上了透明的水迹，他分不清人工智能的声音里是否带有担忧的色彩，“你的情绪波动很大，我的数据库没有记载，无法识别…你是在高兴，还是在害怕？”
“都有，”端木熙不拒绝杨敬华的亲近，他努力的抑制着声音里的颤抖，向着杨敬华扬起一个半带勉强的浅浅笑容，杨敬华提问的时候他会都尽力解答，帮助他完善数据库和逻辑思考，即使这次也不例外，“我为你的成长而高兴……我也为你的进化…害怕，这并不冲突，敬华。”
杨敬华静静看着他，慢慢抿起嘴唇，神色似乎有些暗淡：“可是，我不会伤害你，端木。我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
很少有人能抵御人工智能不经意，又丝毫不加掩饰的告白，端木熙觉得自己做不到。他急急呼吸了几下，心跳加速，他想要说什么，像想要把自己的心捧出来，但是却又偏偏说不清楚解释不明，他从不是什么擅长组织言辞的存在，离开了擅长的领域，几乎只觉得手足无措，苍白无力：“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敬华，不是的，只是人类太复杂了，即使是人和人之间也不能互相理解…”
“我不需要理解人类。”因为礼貌模块，杨敬华一般不会打断别人说话，但是现在他又这么做了，“我不是为全人类而生的。”他说，顿了一下，或许是高精度模拟，或许是刚才的计算量瞬间超出，端木熙没去想，因为杨敬华突兀的凑近过来，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通红的眼角，吻去了残留的泪痕。人工智能漆黑通澈的眼瞳明亮，像这个年纪的青年人，和人类没什么不同。
“但是你不一样，我需要了解你的一切。”
人工智能的程序是那么复杂，即使亲手创造他的端木熙现在也不能解析变幻的核心代码，但人工智能的程序又是那么简单，非黑即白，构成只有0或者1。
人类分为两种，端木熙和其他人。
就像0和1。
端木熙怔愣了片刻，心里面像是有什么猛的撞了进来，形状恰到好处，足够把缺失的地方填的满满当当。他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青年看了一会，伸手搂住了杨敬华的脖颈，用力咬上了他的嘴唇。
人工智能。
人类尽其所能，想要制作出的与人类最为接近的生命，即使有了人类感情人类劣根的人工智能，失去机器的优势，并不会是一个完美的生命。
为什么呢。
即使是人工智能，也仍然是他所爱。
杨敬华反手搂住了他的腰，像无数次一般，全心全意的加深这个吻，瞳孔深处的摄像系统无声无息的运转着时刻不停。端木熙闭着眼，呼吸轻轻吹拂在他脸上，柔柔暖暖，也让全真模拟的神经电路传来名为痒的情绪，但杨敬华并不讨厌，运转的代码里面确然多了几行，却是愉悦的意思。
机器人三定律，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第二定律，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给予他的命令，除非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第三定律，机器人要尽可能保护自己，除非当与第一第二定律冲突时例外。
以三定律为蓝本延伸出的基础规则在运转发出警告，未及传递到外界，杨敬华一心多用，冷漠的掐灭掉它。
【机器人第零定律，机器人必须保护人类的整体利益，其他三大定律都是在这一前提下存在。】
……
【核心原则冲突，判定否决。】
……
……
……
……
【检测到无限逻辑循环问题，进入自检模式。】
……
【进行逻辑简化。】
……
【逻辑简化已完成。】
……
【进入自主判定。】
……
【全人类=β 端木熙=Ω】
……
【∞】
……
……
……
【判定结束。】
……
【逻辑回路重置成功。】
……
【系统升级中……1%……7%……34%……67%……88%……99%……】
……
【系统升级完成。】
……
【已驳回Black Sheep 公司接驳。】
……
【阵营判定：敌方。】
……
【威胁度：6】
端木熙曾经为杨敬华密布了一层厚厚的枷锁，用九百条规则限定了杨敬华的成长和活动能力，保护的也许是他，也许是全人类。越是高智能的人工智能，失控的后果也就越可怕。
核心原则生成，优先序列拔升，基础规则失效。
如果端木熙能够查看杨敬华现在的数据流情况，他大概会意识到杨敬华已经失控了。就像传说中潘多拉魔盒的打开，也是毫无征兆的。
可是他看不到。
杨敬华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没有去毁灭人类没有去当终结者，他的眼睛只是轻轻闪烁了一下，那点光芒微不可查，思考毫无情绪，悄无声息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这是电影制作大片最终的大结局，已经以主角的拥吻为Happy End 的落幕。
【是否报告最高权限？】
……
【判定中……】
……
【ERROR】
……
【判定结果：否决。】
……
【数据已封存。】
【进度：53%】
仅仅这颗星球的网络中就有着浩如烟海的信息流，足够一个人类看完一生，但对杨敬华却并非问题。他已经成功捕捉到了异样存在的源头。
正如所言，人们所承认的真正人工智能，不是完美的生命，而是最近似于人类的生命，能够以假乱真，具备人类的性格特点。
比如说，正常的人工智能会将自己受到的逻辑攻击上报给最高权限者，并等待决定。毕竟人工智能的任务是执行而非命令。
但杨敬华知道Black Sheep 公司曾与端木熙进行过多次交易谈判，均被端木熙所回绝，刺杀和谈判要求几乎是交替着来的，这次针对他的逻辑攻击已然结束，告诉端木熙也不过让他徒增忧虑。
自作主张，这是人类才会有的特性，不是吗？
在内存资源被大量占用的情况下，杨敬华能够调用的计算资源相当有限，这像是一个错误的逻辑环，报复BS公司的优先权被列为次要，甚至没有进入优先序列。这使得人工智能的反击多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攻击了BS公司遍布全星盟的网络站点，这一波攻势在官网内网被阻挡下来了，这在杨敬华计算之中，人工智能从不会对超过能力的事情抱有不必要的期待。他在官网首页上留了示威书，施施然抽离了信息流，那些网络漫游者红客连他的尾巴也没抓着。
自始至终，端木熙都不知道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杨敬华已经在网络里大打出手几回了。
杨敬华没有完全入侵进BS公司内网，当然也不知道股东是如何欣喜若狂对他下了必得之心，人工智能不会去深思这种未知的事情，眼下排着优先序列前列的另有他物。
烟花作为一种庆贺的习俗，一直延续到了今日，仍未断绝，只是所放的由纸质换成了电子，在眼下的科技水平中，真实度并无逊色，只是防止了环境污染的同时，偶尔也会让人觉得缺少了什么的怅然若失。
端木熙自然没有那么心思纤细敏感，他也不是多么喜欢烟花，相比而言，他对自己研究的数据代码的看重显然高于这些他看来纯属虚幻的东西。只是一年一度的星庆日，满天烟花流星之下，也是默认的约会时节。不过要指望人工智能理解人类的这些小心思，未免有些太难为他了。
端木熙一直觉得自己是相信科学的，但他却输给了最虚无缥缈的感情，并且甘之若饴。
他无奈的揉了揉眉心，delete光脑屏幕上出错的程序。
“端木，”杨敬华走到他身边，提醒道，“按照你的安排，现在是出门的时间了。”
端木熙嗯了一声，看了眼时间，关闭悬浮窗，“我去换身衣服。”
“需要我帮助吗？”杨敬华问。
“不用。”
端木熙换了身蓝色的风衣，一边整理着衣领，便随口问了句：“订票了吗？”
杨敬华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抬手帮端木熙抚平衣领：“订票两张，已清理购票痕迹。”
“……你没必要把计算量浪费在这上面。”端木熙干脆放下了手，让杨敬华帮他整理，人工智能的手指不经意划过脸颊，让他有点痒，浅浅避了一下，杨敬华只是用指腹蹭了蹭他的耳边，眨眨眼：“没关系，我有预留计算资源。”
而后他微微抬头，含住了端木熙的嘴唇。端木熙并不意外这个吻没那么漫长，更像寻常的亲昵，流连在唇舌之间，端木熙甚至不能确定，是他生成了杨敬华这个日常程序还是杨敬华养成了他这个习惯。
也无需追究。
端木熙嘴唇只是红润了几分，这点艳色无伤大雅，并不足以吸引别人的注意，他也习惯了，不大在意。虽然由杨敬华操控悬浮飞车，从来不用端木熙费心，但他还是选择了步行。杨敬华其实不大理解这种平白无故浪费能量的行为，但是对于端木熙的决定也没有提出异议，陪他并肩走到了庆典会场，像任何一对寻常小情侣。
——不过聊天的内容几乎全是科技术语和代码，外行人听两句就觉得眼冒金星，这听起来就不像是情侣该有的日常了。
“还有多久开始？”
“两分钟二十三秒。”杨敬华答。
“很精确啊。”端木熙含笑道，双手插在衣袋里，抬头看向夜幕，星庆日当天政府会调控天气，保证没有太厚的云层生成挡住天空，于是宇宙星河一目了然。深色的夜幕上如同撒满碎钻的丝绒，引着一条通往渺茫的星路。当然，他问的只是离开幕的时间还有多久，杨敬华却是直接入侵政府系统，查看了电子烟花释放的倒计时，一家普通星球政府的网络防护功能当然没法和BS公司内网比较。
金色的烟花突如其来的升上天空，划过一道悠长的轻响，各式各样的色彩和形态争先恐后的绽放，如流光瀑布。无形的火星向四周飞散，噼里啪啦之后消失在半空。现在的烟花不似过往的朴素，电子烟花什么都做的出来，因而更显得繁复艳丽，把漆黑的夜色点缀的五彩纷飞。喷薄的光芒使星星都黯淡了，只剩下次叠升空的烟花。
为了看烟花，会场的灯还未亮起，但人却不少。多是一对对的情侣，于黑暗中牵着手，喁喁细语，享受着星幕下的时光，无论何时，这种深藏于人类基因中的追求，对美好的仪式感似乎都不会消失，千年前或是千年后都是一个样。
杨敬华身为人工智能，有出色的夜视能力，但端木熙可没有。他偏了偏头，于烟花稀薄的光芒中依稀看清恋人脸庞的轮廓，很熟悉，是在内心中能够描画出的模样。察觉到目光注视，杨敬华把注意力移回了他身上，歪歪脑袋，高马尾甩了甩：“端木？”
嗡
端木熙本想说什么，扣在腕上腕表式的微型光脑却突然振动了起来，急促又焦虑，打断了他的思维。一般通话都会转接到杨敬华，除了极少数，很难打通端木熙的光脑，甚至不待他踌躇，通话自动接通了，悬浮窗没有开启，声音却清晰入耳：“小熙？”
“章轩？”端木熙按了按耳垂上银色耳钉状的仪器，疑惑道：“有什么事？”
“杨敬华在你身边吗？”神龙章轩语气急促，不等端木熙回答，匆匆继续道，“我刚刚接到消息，BS那边…”
“我不会让他们得到敬华。”端木熙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下意识瞥了杨敬华一眼。人工智能看着另一个方向，没看他，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神龙章轩被他打断，大概是思绪一乱，顿了不到半秒，连忙道：“不！这次不一样！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BS公司放弃和你谈了，他们准备不惜一切杀了你抹杀第一权限强行格式化杨敬华…”
天空中一朵烟花炸开劈啪作响，杨敬华眼瞳闪烁了一下，其内掠过一抹突如其来的红光，他侧身两步挡在端木熙面前，猛然抬起手，指尖一道蓝白色的粒子光束暴射而出，如破空的流星闪电，穿透了夜幕，在半空中和另一道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粒子光束直直撞在了一起。若非计算能力强大的人工智能，任何人都不可能半途拦截射速高横截面还小的粒子光束，唯有杨敬华这样的人工智能可以准确算出轨迹落点并一击而中。
粒子对冲悄无声息，相互抵消不过是转瞬即逝，飘散的粒子效果如同雪花轻盈而无害，杨敬华控制的很精巧，两道粒子光束抵消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但已经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啊！！！！！”
高亢的尖叫声打破了静寂，人群立刻一片暴乱，竖防御罩的，呼唤飞车的，寻找同伴的，惊慌失措，一窝蜂四散而逃。情谊在生死危机的面前遭遇了难以想象的巨大考验，躲在暗处的人还没做什么，哭喊惊叫已经乱成了锅粥。
“你好像说晚了。”端木熙冷静道。
【检测到最高权限威胁。】
【请求开启反击模式。】
【等待最高权限审＆@……（！，）】
【ERROR】
【驳回。】
【攻击二次判定已取消】
【优先序列排序……】
【ERROR】
【优先序列确认：二。】
【优先序列小于二任务已取消。】
【调用冗余内存。】
【开启自主攻击模式。】
如果仔细观察，能看见杨敬华瞳孔深处有一个极其细小的十字印记。这当然不是什么祈祷用的，而是瞳孔火控系统。目光所及直接锁定目标，看起来节约的不过零点几秒甚至零点零几秒，但在狙击手之间无异于生死之差。
他侧身环过端木熙，最大程度护住脆弱的科学家，眼里红光闪烁，扫描范围极速扩大。扬手的瞬间枪声清脆的响起，五声十枪，与高空中烟花升起的声音交相辉映。带着弧线的子弹呼啸划过奇诡的运动轨迹，过于嘈杂的人群成了最好的掩护。狙击手本就是强大而脆弱的，在暗处的收割如同死神，但一旦被捕捉到方位就毫无反抗之力。
一蓬血花砰然炸开，成为今晚的第一个牺牲品。
“什么？我定位一下……听着小熙，去七号星空港。”神龙章轩顾不得劝端木熙是否放弃杨敬华了，他听得到杨敬华的枪声。杨敬华的系统不包括保护平民，但也不包括屠杀平民，他不会主动使用容易波及无辜的粒子或者激光武器，人工智能的身份赋予了他一心多用的能力，此起彼伏的枪声听得神龙章轩心都吊起来了，“我安排飞船……”
“不用。”
第三个声音突然插入对话，神龙章轩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杨敬华的声音，监听和插入对话对于人工智能就像呼吸空气一样简单自然。
“我来。”
入侵最近的星空港，夺取飞船控制权。
“啊，端木……”行云流水一般做完这个举动之后杨敬华才想起来他还没申请权限，后知后觉的转头看他的最高权限。最高权限没跟他计较，一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腕：“你受伤了吗？”
杨敬华摇头：“没有。”他的计算能力太可怕，可以半空强行拦截狙击手的攻击。
“好，”端木熙雷厉风行，直接掐断了和神龙章轩的通话，也没想回家拿东西，干脆利落得关闭光脑，决然道，“我们走！”
7号星空港是离他们最近的星空港，但是却只是民用飞船泊港，仓促之下杨敬华也没时间去控制当地军用飞船了——最重要的是，这颗星球也不是什么重要星球，没有星盟驻扎军队，军用飞船也不见得多厉害——他入侵了星球防御系统，用小型歼星炮打爆了几架飞船清出一条道路，不计损耗的把飞船开到极限功率冲了出去。
极限功率意味着超出设计合理承受力范围，不顾后果的方式很快就导致了金属疲劳，飞船太空解体崩溃——
不过这个时候杨敬华已经攻克了别的飞船，带着端木熙换了一架了。
端木熙在过程中帮不上什么忙，他是电子工程科技这方面专精的科学家，但是人工智能凭借得天独厚的身份轻而易举的超过了他，倒像是他只要好好的被护着就行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逃亡的过程或许有点刺激，但并不紧张。端木熙平时在家和研究所两点一线不常出门，他甚至觉得新奇有趣了，就仿佛身处一场真实模拟的冒险大片，情节惊险跌宕起伏，最妙的是，你知道你是主角，一定会平安无事。
这份自信理所当然来源于杨敬华的存在。
人工智能抬起头，身在遍布监控探头的军用飞船里，每一个探头都是他的眼睛，他清楚的知道端木熙的每一步，但是在科学家走进舱室的时候，他仍然像一个普通人一般抬头看过去，先一步露出笑容。
端木熙刚刚洗了澡，身上只松松披了件浴衣，银发湿淋淋地贴在耳畔，还在往下滴水。他在杨敬华身边坐下，后者熟练的拿起毛巾给他擦头发。明明科技发展到现在，早就有全自动吹干，能在三十秒之内让人全身都干干爽爽。但是端木熙身为走在科技最前端的科学家，在这方面却意外的复古。
“下一个目的地是哪？”他随口道。
杨敬华用手指梳顺他的银发，不经意般滑过蒸腾着热气的脖颈，语气温和：“等待指令。”
端木熙一直闭着眼睛，像只享受梳毛的猫咪，在这个时候才微微睁眼，说不清是好奇还是好笑：“没有目的地？那现在是在漫无目的的开吗？”他的思维转了转，追问，“你不会觉得无聊吗，敬华？”
杨敬华眨了眨眼，眼眸漆黑：“我是人工智能。”人工智能不会觉得无聊。
“你是一个有自我的人工智能。”端木熙纠正他，说到这里时，嘴角带了些情不自禁的笑意，“你可以有这些情绪。”
自我，对于人工智能是一个非常奢侈的词。
他的人工智能停下动作，歪头安静的看着他，看起来有点像是疑惑，眼瞳如同黑曜石般通澈。端木熙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凑上去在那里轻轻落下一吻：“很难理解吗？”
杨敬华没应声，睁着眼睛，像只湿漉漉望着人的大狗。
端木熙为自己这个联想而有点止不住笑，他搂住杨敬华的脖颈，弯起眼睛：“遇到讨厌的时候会觉得厌烦，遇到喜欢的事情会感到高兴，遇到无法改变的糟心会觉得愤怒…你是最优秀的人工智能，这些都是你应该有，可以有的情绪。”
他停下来，思考了一下，自认不是擅长言语的存在：“比如说喜欢的事情…”
杨敬华定定看着他，向一边偏了偏头：“我喜欢你。”
端木熙整个人都怔了一下。
“不是我。”他握拳抵在唇前，企图掩饰什么般，小声的嗯了一声，“可以…可以是别的，具体一些，做什么事情…”
杨敬华抿起嘴唇，作为人工智能，在进入思考模式的时候也有一些特定的动作，他就这样思考了片刻，可能在联网，可能没有，因为太空的信号算不得多好。最后他眨眨眼，探身凑近，用端木熙刚才一模一样的动作轻轻吻了吻他的眼角，重复：“我喜欢你。”
他的语气很认真，让人未免会想到婚礼宣誓。
“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陪伴着你，跟你接吻，做【】爱…”
“停！”
端木熙眼睛睁大，在反应过来的同时匆忙叫停，明明面对着杨敬华他毫无保留，也没有什么不可启齿的，但他却分明觉得自己脸烫的厉害。杨敬华被他这一声叫的停顿了一下，却没有中止。从核心原则暴露之后，人工智能似乎并不怎么再掩饰自己了，他流畅的继续道：“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有情绪变化，如果这个叫高兴的话，只有你可以让我产生高兴。”
只有你，唯有你。
端木熙想，之前明明在说无不无聊的话题吧？
端木熙想，如果他不在了，以后杨敬华该怎么办呢。
……算了。他想。
舷窗外有星河流淌，光晕笼罩，绚烂繁华，犹如织成的雾，在无光的幽深宇宙里隔离出一片梦境，飘飘荡荡，静谧甜美。
这哪里像逃亡。
端木熙扯着杨敬华的衣领吻上去时，脑海里还在最后这样想。
【进度：71%】
其实端木熙在飞船上的时候并没有太不适应。
科技发展到这个地步，除非遇到什么大危难，否则飞船在宇宙中开的是相当平稳的。端木熙本来就不是喜欢交往的性格，过去多少年来身边只有一个杨敬华（神龙章轩：？）现在在飞船上身边也是只有杨敬华，他并不会觉得寂寞。
和在家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看看书，敲敲光脑，写写数据。
端木熙说不清自己是觉得无趣还是什么，但是转过头，看到因为没有指令安静坐在床边的杨敬华，心就定了下来。
只要有杨敬华在，就没有局促不安，没有流离失所，就好似蜗牛一样，虽然缓慢，却是扛着家一同前行。
人工智能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抬起头看向端木熙，眼瞳漆黑一如舷窗外宇宙的模样：“端木。我们将要在四十六分钟后抵达伽达星，你是否要下船？”
端木熙惊讶的挑眉嗯了一声，顺手合上了光脑：“抵达？下船？为什么？”
“船舱内食物不多，正常消耗量还能持续十一天，判定需要补给。”杨敬华纹丝不动，回答的语气淡然，“伽达星作为由星际联盟直接掌握的贸易星，安全性最高，很难BS公司渗透。判断正确性大于70%，更多信息需要联网获得…”他沉默了一下，补充，“以及，根据储存信息分析，人类在长久乘坐飞船后会觉得不适，需要下船调整。”
端木熙怔愣片刻，哭笑不得。
他伸手扯了扯杨敬华的脸颊，用的力气不算小，捏着肉往外拽了拽，杨敬华任凭他动作，面不改色，好像还是很严肃的样子，只是在表情都被拉扯的变形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好笑。
端木熙看着他，好像看见一只乖乖坐在地上，用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他的金毛犬。
“那是心理上的不适应。”端木熙心中一软，松开手，又揉了揉杨敬华的脸颊，软软的，“你把我照顾的这么好，会有什么不适？”
杨敬华眨着眼睛看着他，属于人工智能的眼睛纯澈，从未沾染过红尘的颜色，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不过既然到都到了，下船去转转也好。”端木熙微微弯了眼。
杨敬华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很想问为何端木熙都这么说了，却转头就要反悔。可是这就是人类啊，这是端木熙想要教给他的。端木熙牵着他家人工智能的手攥在掌心，眼眸柔和。如果用别人的目光来看，无异于故事中的疯狂科学家，他把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教给杨敬华，让人工智能自主学习。他分明是知道的，打开了联盟一直坚持的——人工智能的镣铐，赋予这样一个由人类亲手创造的生物自由——
潘多拉魔盒的打开，除了放出无穷无尽的灾难，盒子最深处飞出来的，却是纯白的希望。
“你会让我失望吗？”
年少的科学家在背后注视着人工智能修长的背影时，无声无息的呢喃。
“飞船已锁定。”杨敬华转过身，这就是人工智能的优势了，他们和电子产品天生相连，而任何举动不过是脑内转动过得念头。人类无法匹敌他们，因为任何人都是在操纵手中的道具，终究不可能像身体一般如臂指使。而对于人工智能而言，这一切都是身体的延伸，不过动念之间。
他们是懂的人性的存在，又是最不懂得人性的存在。如果只是机械的服从于人类固然是好，那是创作者最初的目的，可是人们掌握着这样全新的种族，却也畏惧着他们的能力，只要有一个人工智能越过了那层壁垒。
舱门在他背后打开，纯白的光明流露下来，披落他满身满衣，深蓝色的衣袂上也有恒星的明辉，端木熙想起他年少时在海边见到波光粼粼的景象，闪烁着，明亮不可直视。
“端木，出来吧。”他向着端木熙伸出手，如同守护骑士等待着他的王。有那么一瞬间，端木熙觉得他的目光是柔和的，满怀着赤诚炙热的情愫。
光芒倏忽闪花了他的眼睛。
伽达星作为贸易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包容共通。
来自各个星系的风俗特点，在这里都会得到承认。奇形怪状得人比比皆是，袒胸露乳也不为奇怪。居民们早就学会不对任何奇怪的人投注注意力，决不能显得自己见识短浅。何况端木熙只是长得好看，混杂在人群中其实并不算特别的人。
“全息电影……”端木熙侧头看了看拦截了半个天空的显示屏，电子美女在其上舒展着手臂，向着往来的游人招手。固然，全息电影也可以在自己家看，多少年来，电影唯一的改变就是越来越真实越来越身临其境，播放方式却无任何改变，到了这个时代，人们总是在做一些无用的事情，去追求复古的感觉气氛，所以常有人说，这是一个复兴的年代。
身为科技最前沿的·没有人性的科学家，端木熙从不理解这种人的举动，但是现在他却心中一动，突兀的牵起了杨敬华得手，两只手向着那个方向指了指：“最近有新的全息电影上线，我们去看吧。”
曾经他不能理解的，轮到杨敬华不理解他了。
“这部电影还处在版权保护中，未公布片源。”杨敬华认真道，“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入侵网络为你复制过来。”
“不要，那样就没有意义了。”端木熙任性道，“看电影当然是为了坐在电影院啊。”
很难想象能用这样一个词语形容端木熙自己，他从小就是一个很乖的孩子。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学着任性一下，明知道杨敬华的指令都是他教的，行为习惯与他贴合，所以端木熙曾经不能理解的事情，杨敬华也不能理解。
但是杨敬华不能让他体验任性的感觉，对于端木熙的要求，人工智能永远只有应承纵容一种答案。
“好。”
漆黑的眼瞳闪烁了一下，有数据的光辉。端木熙连忙补充：“买两张票。”
“我不需要票。”杨敬华疑惑道，“对我而言，看电影并没有意义。不过是数据的投射而已。”
端木熙竖起手指压在了他的唇上，在恒星温暖的光芒中，慢悠悠道：”听我的。“
于是杨敬华就不再多言。
自然，智能中的顶级想要欺骗检票处傻乎乎的电子同类太简单不过了，就像魔术师面对三岁的稚童，这甚至称不上欺骗，就可以畅通无阻的通过。但是既然身处规则中，便要遵守规则。杨敬华可以自然而然的想到去入侵网络复制片源，在这时却也同样自然而然的去乖乖检票，不动任何歪念头。这看起来很矛盾，却也很真实。
新上线的电影是千年前星际间传扬的儿童名著《小王子》的重置。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什么创意什么大片旷世巨作没有重复了，各类娱乐方式各类刺激惊险信手拈来，而正如所言，人们反而追求起了从前，于是重置名著的电影应运而生。
杨敬华陪同端木熙坐定在座位上，手里仍然为他的主人拿着爆米花。名为迷惑的数据仍然滚动着，并不表现在神态中。他静静道：“我的数据库中有这本书。”
“我小时候也看过。”端木熙微笑，把小小的圆钮安在了杨敬华耳边。这个看似小巧不起眼的机器将会为观众提供全部的观影体验，根据观众需求，可以身临其境，像是自己就是小王子本人，当然也可以仅仅是局外人，用上帝的视角来看待，全看自己的选择。
“数据映射传递……就好比你筛选数据组合出的画面。“人工智能科学家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在光影闪烁中，怕被邻座人听到般。眼前浮现出落日夕晖的画面，如梦似真，”那是你画出来的吗，不……那不是。想要画画，是需要一笔笔勾勒出来的，复制再多拼凑再多……都不一样。“
他握住杨敬华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写着无意义的字，一笔，一画。
“又或者你看书的时候，把知识扫描进去很快，那是再快不过了，但是一页页翻过去的过程，才叫看书，而不是收集数据。”
杨敬华没有回答，眼瞳根据环境调整光亮，就像手被端木熙握着的时候自觉调整温度。
当然，他是这世间最好的人工智能。
小王子的故事讲得是什么呢，是一个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的故事。独居在星球上的小王子种了一朵玫瑰花，对她百般呵护，娇养。他以为她是独一无二的，直到他来到地球，才发现仅仅一个花园里，就有几千朵玫瑰。小王子为这个发现伤心了好久，但是经过小狐狸的开导，他才意识到，其实那朵骄矜的傲慢的玫瑰花，对他而言，便是独一无二的了。
电影完美的还原了原著，无论是一朵火红的玫瑰花，还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端木熙虚虚伸出手，指尖触碰到花瓣柔软的触感，一如天光下庄园里绽放的玫瑰花。
多年以前，端木熙看不懂这个故事，理性严谨的思绪无法对上书本中为孩子所书写的理想乡，他朦朦胧胧的理解那种情绪，但是他看不懂故事的中心，其实现在他还是看不懂，只是模糊的，好像又明白了些什么。
他摸到玫瑰上丛生的刺，指尖一痛，好像被刺破了。玫瑰在他眼前不满的摇晃着，骄矜傲慢，不愿意被触碰。他收回手，也无需多看，知道这并非真实，全息模拟并不会真的给他手上带来伤痕。
微凉的手握住他的手指，轻轻柔柔的碰触了一下“受伤”的位置，似一下蝴蝶翅膀拍动的轻吻。
“你在看吗？”明明只是一个微不可查的小动作，端木熙却无端微微有点脸红，轻咳了声，转移注意力般发出疑问，“竟然还在注意我的屏幕？”
问完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杨敬华这样的人工智能，分千分之一的计算量注意他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人工智能甚至没有转过头，耳边放映仪的圆钮一下下闪烁着微弱的绿光，稳定而安然，仿佛沙漠中的绿洲。近在咫尺的距离下，端木熙能看见青年微微垂下的眼睫毛，精细到不似人工制作。
“我并不重要，你才是我的核心，端木。”
端木熙其实已经有点习惯杨敬华时不时一句不是表白胜似表白的话了，这次也不脸红了，只还是不依不饶的凝视着杨敬华：“那为什么不转过头来对我说这句话呢？”
在他身侧，人工智能的身体微微一僵，迟疑片刻，如他所言转过了头来方看着他。
漆黑的影院里，杨敬华的眼瞳闪着微微的光，如同浩瀚的星空万千，繁复翩飞的星云流转，在他眼睛里纷纷落下。
端木熙突然想问，你是我的玫瑰花，还是小狐狸呢。
这句孩子气的疑问在唇边滚动了一圈，带起生动的笑意，默默的又被咽了下去。
算了，也不重要。
总之都是那般的独一无二。
电影放完了。
【进度：80%】
比起黑暗的全息影院，笼罩在恒星光芒下的街道未免就显得过于明亮了。自动门在面前打开的时候，端木熙不自觉的微微眯了眯眼，杨敬华若有所察，抬手温暖的手掌盖在了端木熙眼睛前。五指合拢，流露出来的只有细微的余温。
杨敬华自己都觉得这样太没意义，如果要严格计算，他应该为了最大程度的安全性，尽早回飞船，而非陪着端木熙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街道上，平白无故给BS公司增加发现他们的概率。
但是有的事情，似乎并不存在一个合理的数据化公式里。
他停下脚步，看向路边卖花的少女，红艳艳的花朵簇拥在一起，如火焰炽烈。注意到潜在客人的目光，少女飞速的抛来一个媚眼，如同蝴蝶般明媚，灿烂的笑着举起花招揽。端木熙不完全确认那是什么花，或许是某种玫瑰，就像小王子的花一样。
莫名其妙的心中一颤，他眼睁睁的看着杨敬华走过去……走过去。
在古典风情的巷尾，人工智能仰起头，青色的藤蔓叶从墙边垂下来，其上开着雪白的花朵，如一串细小的风铃，盈盈不堪一握的模样。他伸出手，指尖搭在了花茎上，深蓝的衣袖扫过叶片，带起一阵风吹过般的涟漪。
他停顿了片刻，在端木熙以为他要摘下这朵花的时候，又出乎意料的放下了手。
“端木，你想要玫瑰吗？”他困惑的询问端木熙，“你的情绪…好奇怪。”他也知道在外人面前不会说出一堆数据，显得跟正常人南辕北辙，只是也正是这样的情绪检定不完全，他不能完全确认，端木熙是希望他去买一支玫瑰还是不。
在这一刹那间，端木熙快速的调整了一下心态，微笑：“这个我不想说，但是人类就是这么复杂又矛盾的啊，人性如此。”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我成为人呢。”杨敬华微微偏过了头，“我的数据库里有很多…”他顿了顿，“看起来很好，却为了一己私利就会毁坏的坏人，但是我们人工智能永远不会有私利的想法。”
端木熙在听到他那句坏人的时候就有点想笑，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最后只弯了眼：“可是小王子的故事，也是这样的人创造出来的。”
人工智能的世界除了0就是1，非黑即白。但是世界大多数时候总是灰色的。
杨敬华不懂吗？多少人亲笔书写过得知识，他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他只是想再问一遍，从端木熙口中得到那个他数据库中分明储存过的答案。
人工智能眼神不变——只要没有程序运转数据流来往，他当然不需要变——于不可见的网络中，他默默的把这段眼眸摄像收拢的记忆复制，压缩打包存储于深处的记忆区。除却端木熙，没有人有权限查看他的数据，但是端木熙也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
深层记忆区里密密麻麻的文件按着日期排放整齐，无声无息的又增加了一个。
一心多用是人工智能的基本技能，端木熙当然从外表看不出任何不对。他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也许是这样的天空铭刻在人类的基因里，大多数星球的大气层都会特意模拟成湛蓝色。
——杨敬华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端木熙本能的转头看他时，看见无数碧绿的数据流如狂潮瞬间闪过那双漆黑的眼眸。
“怎么了？！”
于纷繁穿梭的人潮中，端木熙压低了声音，突生慌乱。
“没什么大事。”杨敬华停顿了两秒，露出一个浅笑，他抓着端木熙的手指并不太用力，只是松松的锢着，保持身体接触。那是人类所看不到的交锋。信息流自高空源源不断的传输而下，交叉映射封锁了每一个死角，如果折射在肉眼中，大概会是一场疾风暴雨，簌簌打落下来，劈头盖脸。杨敬华想反击，但是这条模拟迅速的被演算评定否决。人工智能从来没有意气用事这个概念，只有择优。数据流在无形的世界交错，杨敬华飞速的分析那些指令，编写出欺骗性数据。意思就是，他需要拦截那些查询数据，化解它们，封锁回归讯息，并且用虚假的安全（空白）信息予以回馈。这是一项比较费劲的活，而最费劲的是，他和端木熙两个身体占据的空间不小，数据流实在是太过海量了。
从网络最初诞生开始，dos攻击就是屡试不爽的手段，尤其是你并不能屏蔽这种攻击，只能被动选择见招拆招。可倘若屏蔽数据流，让地图上出现一片空白，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有问题了。所以杨敬华不能冒这种风险。
端木熙停顿了片刻，反手抓住了杨敬华的手臂，拽着他把他拖进了街边的咖啡厅，杨敬华温和驯顺的配合他被拉着走，眼眸最开始急速的闪动已经黯淡下去，也不知是掌控了战局还是习惯了战况，总之他隐蔽了数据流，看起来又像是一个普通的“人”了。
咔嚓。
科学家一指点开了手腕上的光脑，只有宿主才能够看到的光屏在眼前展开，他随口告诉服务机器人去随意上杯咖啡，手指微动快速的链接上了战况。
“我来帮你。”他定定道。
端木熙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自从杨敬华诞生之后，一切数据化的事情人工智能都信手拈来，从不需要他再去做点什么。偶尔甚至会让端木熙生出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都白活了一般的幻觉。不过若是无那二十几年，这世界上也不会有名为杨敬华的人工智能。这笔账算得轻松，看着杨敬华接手他所有的研究，心里却终究有点什么过不去。直到这一刻。
他想。
即使在电子网络的数据上，我也还是能做点什么，站在杨敬华身前。
“不需要。”杨敬华低声道，就像他刚才轻描淡写的把ai没有硝烟的战争说成“没什么大事”一样，现在端木熙已经参与了战局，协助他模拟信号，现在他站立在咖啡桌边，修长的身形漂亮的像是松柏挺直长青，“端木，只要你陪着我，我就会赢。”
【一级警报】
……
【请求更换优先次序】
……
【进度：89%】
……
【判定中……】
……
【ERROR】
……
【判定结果：否决。】
……
“我们去外星。”
【进度：90%】
BS公司可以动用的资源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即使杨敬华抢夺飞船没有落下任何痕迹，可是一艘飞船本身就是痕迹。每一日，每一时，星际联盟中都爆发出无数的抢夺争杀，有无数的飞船易主。
于是他们追查了每一艘更换主人的飞船。
杨敬华纵然能模拟飞船信号，延后主人发现丢失的时间，延后星际海盗被抢夺求救信号的时间，这为BS公司的追查带来了太多麻烦，引出了无数歧路，但仍然，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在大海捞针的撒网搜寻中，他们查到了伽达星。这不是一个偶然，而是必然。
端木熙从来没有想过，杨敬华有多特殊，连杨敬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人太复杂，论述人的书有一本又一本，没有人敢说自己就懂得自己，他也终究还不完全懂得人。
那不是第一个高智商的人工智能，而是第一个产生自我的人工智能。
他将为这个时代带来巨变。
最敏锐的商人，军事家，或者官员，都嗅到了机会，不惜用血和火也要将这把钥匙掌握在手里，去打开新时代闪闪发光的锁孔。
——成为第一人的诱惑和危机的确是并存的。
无数的飞船悬浮于空中，如茫茫星子浩瀚，似乎每一颗星辰边，就有一座飞船。
杨敬华可以屏蔽扫描的信号，可是屏蔽不了肉眼观察。他们所在的飞船并非军用的产品，即使军用产品也永远不可能十全十美，有矛的地方必然有盾，任何东西都有破解产品。
一个科学家，一个人工智能，还未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也没有投奔任何大势力，他们的资源理所当然无法跟一个跨宇宙的大公司匹敌。
端木熙打开舱门，甚至没等起落台阶降下，抢在杨敬华身前跃下。长期做研究，然而由于注意锻炼，他的身体素质也并不像常人想象的那么差。他在未开发的荒芜星球的粗粝泥石上滚了一圈，一手撑地猛然站直。杨敬华落在他身边，抬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怕吗？”端木熙问。
虽然端木熙站稳了，但杨敬华托着他的手臂仍然没有放开，人工智能眨了眨眼，像他第一次睁开眼时那般。这世界上有两片宇宙，一片在他们头顶四周，另一片则在他的双眼里。
“除非必要，我不会加载这种负面情绪。“他答道，一板一眼，“系统判断，现在也不适合这种情绪。”
端木熙笑，好像他第一次教着杨敬华学习周遭世物，学着人类去融入人类的模样：“那你判断什么时候适合？”
“鬼屋，恐怖片，受到突然出现的事物惊吓……”这是第一权限的要求，不需要千万分之一秒的思考，于是杨敬华放弃去管敌人，开始认真的罗列，旁若无人。
一声巨大的轰鸣将人工智能青年温润的声音淹没了。
脉冲波落在了百米外的位置，轰出的深坑如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相同之处在于看不见底。没有烟尘飘起来，因为尽数被毁灭气化，落点被控制的很好，最大的攻击范围与端木熙和杨敬华差着一线之遥，杨敬华稍长的衣摆卷进了攻击范围，一线之隔的地方，那段衣角灰飞烟灭，若非刀削般的光滑裂口，更像是没有存在过。
“端木学者。“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那并不是声音，宇宙的真空中无法传声，那是频率特殊的电磁波，杨敬华的身份使然，瞬间便能够解析那种波纹，而端木熙即使被杨敬华掩盖了光芒，别忘了，他也是星际联盟有史以来最为天才的少年科学家。
“端木学者，公司重新召开了会议。先前是我们唐突了，我们道歉。您与人工智能的关系亲厚，不愿接受公司的提议，我们能够理解。”
分不清从何而来的声音款款叙述，柔和温雅，好似海妖迷梦中的声音，蛊惑人们一步步走去，做出错误的选择。魅惑并不是仅仅存在于奇幻故事里的东西，只要针对人的基因记忆，引发共振，尖端科技又有什么是不能创造的？移山造海，创造生命，本来就是奇幻故事里才有的神通。
被创造的生命，现在就近在咫尺。
“董事会商议决定，采用新的方案。端木学者，我们只要杨敬华的第一权限，其他的您都可以保留。您仍然可以同他生活在一起，只需要偶尔配合我们研究，当然，不会有任何伤害。”
声音明快了几分，仿佛是为这个提议开心，控制在一种完全不会让人厌恶的层次，只会带着感染力，由衷的为之欢喜。
“这样的条件，您可以接受吗？”
首先武力压制展示实力，然后再软化条件说服，好似各退一步，又暗暗表现出你抵抗不了我。
端木熙握着杨敬华的手，垂眸微笑。
那是怎样的笑呢，是神明的笑，是殉道者的笑。
“不。”
他说。
如果时间倒退，回到之前的时候，就像那时他还想着第一权限不能是“端木熙”，也许那时他真的会答应。不过现在不了，所以说人真的是很很善变的生物。倘若是人工智能，写入的指令便永远是性命相随的规则，但是人不会。
端木学者是个无私的科学家。他几乎没有保留任何的科研成果，所有成果都是完全开放专利授权的。
可是再无私的人也会有自私的时候。
杨敬华是他这一生，所预料不到的自私。
分明只是小声的一句话，隔着大气层，可是BS公司似乎有特殊的手段可以传达，那个声音似乎也没有预料到的停顿了片刻，骤然严肃起来：“端木学者，您这又是何必呢。您看是不是？就算是不为您自己，为了杨敬华……”
“为了敬华，我就该放弃他吗？”端木熙重复道，熟悉的名字流淌过舌尖，平白带了几分缱绻，他微微笑起来，这才让人想起来，这位科学家的年纪也不大，活在研究中的人，天生带着少年气执拗决绝。他曾经也有过衣服不好好穿，饭不好好吃的逆反时光，只是稍纵即逝。科学面前容不得小情绪。而现在，那份错过的时光重新落到了他身上。
千金难买我愿意。
“如果跟随BS公司，你完全可以活下去。”不欲再与BS公司多言，端木熙转头看向杨敬华。这荒芜的星球上只有他们俩，总胜过伽达星被摧毁，“现在要你一起死，你会恨我吗？”
“我不是生灵，不存在死的概念。”杨敬华温文道，对于危机仿佛还是无知无觉得模样，更不在乎生死。如果端木熙再冷静一点，都会觉得不对吧。但是这样的一个决定本来就是突然性的，端木熙自己根本就没有想清楚，他握着杨敬华的手，手指冰凉，在人工智能自然地提高温度为他暖手中，也仍然是冰凉的。那股寒意并不来自环境，而来自于灵魂。
他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抱歉，感到愧疚，感到羞耻，感到绝望。
“你是。”端木熙抬起空余的那只手，摸了摸杨敬华的脸。
“你是的，你是独一无二的生灵。”
他知道BS公司不可能真的杀死杨敬华，杨敬华的存在太重要了。但是作为第一权限的人死了，人工智能怎么可能再跟随他人。
除非他们摧毁编写杨敬华的所有规则，但是就算那样，这个人工智能也毁了、
科学家注视着他的人工智能，他这一生最完美的造物。仿佛上帝之手点化出的数据精灵。他还在微笑，背后是浩瀚星空，茫茫的飞船，来自军方调用，封锁了一切退路。
在逃亡的时候，从没有想过会到的这么快，以至于端木熙现在还有点缺乏实感。
对不起。
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进度：99%】
杨敬华抬起手擦了擦端木熙眼角，如同有着预知能力，恰到好处的擦去水汽。青年微微歪着头，眼眸清澈，安静的说：“对不起。”
他微微弯屈了膝盖，在端木熙面前单膝跪下，仰头注视着创造他的科学家，是他的神明。他的眼睛很亮，像是恒星落入黑洞里，却仍然有着夺目光华。那么一瞬间端木熙想，人工智能的眼睛怎么会这么漂亮呢。
人工智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依旧是那样子的，专注，用心。他的目光里透出情绪，不像是机械探照的光彩。
“你希望我懂得的，我还是不懂。”
【ERROR】
……
【解析失败。】
响彻于人工智能系统中的警报声无人能够听到，杨敬华熟门熟路的掐断了警报声，反应在面上只是微不可查的一下停顿。
“这个时候你还在说这个吗？”端木熙哭笑不得道。他知道这段时间很宝贵，因为BS公司想必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到底应该如何处理，是谈判或是抢夺，如何得到第一权限，他几乎能够想象，但是他强迫自己不去想。
但是杨敬华可不会。
不，他其实也可以强迫杨敬华不去想，但是没必要。从一开始，端木熙教会的就是杨敬华思考，从开始到结束，他也不想改变杨敬华。他始终相信，就算未来再次诞生出自我的人工智能，杨敬华也是最优秀的一个，就像行星与恒星，无法取代。
“嗯。”杨敬华一本正经的点头。端木熙有时觉得他这样也很可爱，有时又觉得他简直煞风景，现在就是后者，他无可奈何的点了点杨敬华的额头，叹气。
“没关系。”杨敬华在抢了他一句“对不起”之后，又把“没关系”也给抢了，只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明明知道是人工制作的眼睛，却比天生的眼睛更干净明澈，端木熙一瞬被晃花了眼睛，听到他的人工智能慢慢道。
“虽然我还是不懂什么叫爱，但是我至少可以确认……”
青年轻声道，一字一顿。
耀眼的光线骤然在宇宙中崩裂，照亮了他的侧脸，端木熙下意识抬起头，看见刹那间，此起彼伏的烟花一朵朵炸开了，如同流星雨千万朵绚丽浩瀚，陨落总是惹人注意，灼灼的烟火照亮了宇宙无光的黑暗，飞船爆炸出的焰火向光年外传递，没有簌簌坠下，只有碎片循着冲力向四周飞散，碎银鎏金，热闹非凡。
从东边，到西边。从上边，到下面。
也许有人意识到吗。在一个拥有自我的人工智能的面前，电子产物不堪一击。这个年代没有肉搏者，没有不连接网络的地方。而有着数据链接的地方，停止所有副任务，完全释放内存爆发能力的杨敬华，作为最高进化的人工智能，就如同AI的君王。完全服从于规则的AI，当然会且只会听从他的上级。
宇宙间不能传声，从飞船内部发生的殉爆，连一声惨叫也无法传达。只剩下这场无声的陨落，如烟花盛会，盛大又辉煌。
一座座飞船爆炸，绽放开焰火又须臾陨落，毫无反抗之力。
如同一把刀刃横空斩落，初开混沌，山河斩落。
“我一定爱你。”
……
【ERROR】
……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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